第92章 雾中琴音(2/2)

“我……”我攥紧了手里的报纸,“我在旧报纸上看到了,他的马车……”

琴音突然停了,伊莎贝拉缓缓转过身。她的脸很苍白,眼睛像雾一样朦胧,手里攥着半片干枯的铃兰花瓣:“他会回来的,你看,这是他走那天摘给我的花,还没谢呢。”

我这才注意到,钢琴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音乐盒,正是我在阁楼墙角看到的那个。音乐盒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手里捧着一束铃兰,笑容灿烂。而音乐盒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致伊莎贝拉,雾散时,我必归来。”

“他每年雾季都会回来找我,”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轻轻拂过琴键,“可我总弹不好这首曲子,他说过,等我弹流畅了,他就会从雾里走出来。”

我突然明白,这些年,她一直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用一遍又一遍不完整的琴音,守着一个雾做的承诺。

那天晚上,我坐在伊莎贝拉旁边,陪着她弹了一整夜的《月光奏鸣曲》。她的手指穿过我的手指时,没有温度,却带着一丝颤抖。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气照进阁楼时,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手里的花瓣慢慢化作尘埃。

“雾散了。”她笑着说,像照片里那样温柔,“这次,我该去找他了。”

伊莎贝拉消失后,阁楼里的钢琴再也没有自动响起过。我按照她的遗愿,把那个音乐盒埋在了别墅后的樱花树下,旁边种上了一排铃兰——是我从花农那里特意买来的,虽然知道它们要到春天才会开花。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房产中介的邮件,说别墅的继承人终于找到了,是伊莎贝拉丈夫的远房孙子。他在邮件里说,小时候听祖父讲过,曾祖父当年坠崖后并没有死,只是摔断了腿,被路过的牧民救了,等他养好伤回到别墅时,伊莎贝拉已经不在了。后来他一直在怀拉拉帕的小镇定居,直到去世,手里还攥着一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伊莎贝拉,雾散了,我回来了。”

我把明信片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钢琴上。那天下午,怀拉拉帕的雾格外淡,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琴键上,我仿佛又听见了伊莎贝拉的琴音,这次没有卡壳,流畅得像山谷里的溪流。离开别墅的那天,我给钢琴上了最后一次油,在琴盖里放了一片新鲜的铃兰花瓣——是春天刚开的,洁白无瑕。车开出山谷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雾气正慢慢散开,别墅的尖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有人在阁楼里,笑着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怀拉拉帕,但每年春天,都会收到一封来自当地花农的邮件,附带着一张照片:别墅后的樱花树下,铃兰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飘落在草地上,像是有人用琴音,把等待酿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