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正义的慢板(1/2)

《正义的慢板》

下午四点十七分,来来的手机震动了。是律师打来的。

“陈女士,有个情况需要跟您同步。”律师的声音透着职业性的冷静,但来来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张鹏那边提交了新证据,申请延期开庭。”

来来正在超市买排骨,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延期?后天不是都定了吗?”

“对方提交了一份病历,说突发心脏病住院了。还有医院开具的证明,建议至少休息两周。”律师顿了顿,“法院那边……批准了。”

购物袋“啪”地掉在地上,排骨滚出来,沾了一层灰。来来愣了几秒,才弯腰去捡:“可是……可是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半年啊!”

“我理解您的心情。”律师说,“但法院有规定,被告确实有正当理由无法出庭的,可以申请延期。病历和证明都是正规医院开具的,程序上没问题。”

来来捡排骨的手在发抖。她想起半年前第一次开庭,张鹏也是“突然生病”;三个月前第二次调解,他又“家里有急事”。这次,终于排到了正式开庭,结果还是这样。

“他装病。”来来咬着牙说,“他肯定是装的。”

“我们需要证据。”律师说得很现实,“没有证据证明他装病,法院只能按程序走。新开庭日期定在四周后,五月二十八号。”

挂了电话,来来拎着脏了的排骨站在超市过道里。周围人来人往,购物车的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促销喇叭的喊叫声,孩子的哭闹声——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而不真实。

“女士,您的东西掉了。”一个老太太好心提醒。

来来这才发现,不仅是排骨,胡萝卜和土豆也滚了一地。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滴在沾灰的胡萝卜上。

“哎哟,怎么哭了?”老太太帮她捡土豆,“遇到什么事了?跟大妈说说。”

来来摇摇头,说不出话。她拎起购物袋,匆匆结了账,几乎是逃出了超市。

回到家,小来正在客厅搭积木。看见妈妈,她跑过来:“妈妈,我们今天晚上吃排骨吗?”

“嗯。”来来把购物袋放在厨房,背对着女儿,“妈妈先去洗个澡。”

她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让水声淹没自己的哭声。半年了,从起诉到现在,整整半年。这半年里,她学会了看法律条文,学会了整理证据,学会了在法庭上陈述。她以为终于要看到曙光了,结果又是一盆冷水。

“妈妈,你洗了好久。”小来在外面敲门,“我饿了。”

来来擦干脸,深吸几口气,走出浴室。老陈下班回来了,正在厨房做饭。看见她红肿的眼睛,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说:“排骨我洗过了,有点脏,但应该能吃。”

晚饭时,来来吃得很少。小来叽叽喳喳说着幼儿园的事,她只是机械地点头。老陈看了她几次,欲言又止。

等小来睡了,老陈才开口:“又延期了?”

“嗯。”来来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张鹏说他心脏病住院。”

“装病?”

“律师说没有证据证明是装病。”来来苦笑,“他好像总能找到理由。第一次开庭说车祸,第二次调解说母亲病危,这次说心脏病。每次都有证明,每次都能延期。”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要不……算了吧。”

“你说什么?”来来抬起头。

“我说,算了吧。”老陈的声音很疲惫,“这半年,你为这个事操了多少心?工作受影响,身体受影响,小来也受影响。就算最后赢了,拿回那十几万,值得吗?”

来来盯着丈夫,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这还是那个半年前说“这官司必须打”的男人吗?

“老陈,这不是钱的事。”她的声音在发抖,“这是公道。”

“我知道是公道。”老陈揉着太阳穴,“但公道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把全家都搭进去?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看看小来,她多久没看见妈妈笑了?”

这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来来的痛处。她想起这半年来,自己多少次因为官司的事对小来不耐烦,多少次因为焦虑失眠,多少次把家里的气氛搞得像冰窖。

“可是……”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可是如果这次放弃了,那这半年的坚持算什么?”

“算成长。”老陈握住她的手,“你学会了维权,学会了法律知识,学会了坚持。这些就够了。至于结果,有时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来来抽回手:“不,我能控制。我一定要把这个官司打到底。”

那晚,她又失眠了。凌晨三点,她爬起来,走到书房。书架上整整齐齐摆着这半年积累的材料——起诉书副本、证据清单、开庭通知书、调解记录。最厚的那本是《民事诉讼实务指南》,书页已经翻得起了毛边。

她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法律条文和案例摘要。在最后一页,她用红笔写着:“坚持就是胜利。”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坚持真的能带来胜利吗?还是只是无谓的消耗?

第二天,来来给律师打了电话:“我想见见张鹏。”

律师很意外:“见他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来来说,“我和他同学十年,就算没有情分,也该有点人性吧?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拖着我?”

“我不建议您私下见他。”律师说,“这可能会对案件产生不利影响。”

“那我以老同学的身份见他,不谈官司,就是聊聊。”来来说,“你能帮我联系吗?”

律师沉默了很久:“我试试。”

下午,律师回电了:“张鹏同意见面,但只能在公共场合,而且要有第三人在场。他约了明天下午三点,在上岛咖啡。”

“好,我去。”

挂了电话,来来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同事敲了敲她的隔板:“来来,这份报表今天要交。”

“哦,好的。”她回过神来,开始工作,但心思根本不在报表上。

下班接小来时,幼儿园老师叫住她:“小来妈妈,小来最近在幼儿园有点蔫,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来来心里一紧:“怎么了?”

“就是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吃饭也吃得少。”老师关切地说,“孩子很敏感,家里有什么事,她都能感觉到。”

“对不起,给老师添麻烦了。”来来道歉,“我会注意的。”

回家的路上,小来牵着妈妈的手,小声问:“妈妈,你还在和那个坏叔叔打官司吗?”

“嗯。”来来尽量让声音轻松些,“不过快结束了。”

“那他还会欺负你吗?”

“法律会保护妈妈的。”来来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眼睛,“小来,妈妈教你一句话: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它什么时候来呢?”

“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来来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来来提前到了上岛咖啡。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柠檬水。窗外是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三点整,张鹏来了。他穿着休闲装,戴着墨镜,看起来气色不错,完全不像是刚住过院的样子。

“来来。”他在对面坐下,摘下墨镜,“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在法庭上。来来看着这个曾经的老同学,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伤。

“你身体怎么样了?”她先开口。

“老毛病了,得养着。”张鹏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杯美式,“你呢?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这话里的讽刺,来来听出来了。但她没有接招:“张鹏,我们今天不谈官司,就以老同学的身份聊聊,行吗?”

张鹏挑了挑眉:“行啊,聊什么?”

“聊聊以前。”来来说,“你还记得高中时,有一次我数学考砸了,躲在操场哭,是你给我买了根冰棍,说‘一次考试算什么’。”

张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

“我记得。”来来盯着他,“我还记得大学时你生活费不够,我让我妈多做了份便当,每天带给你。你说等你挣钱了,一定加倍还我。”

张鹏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没说话。

“我不需要你还钱。”来来继续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个曾经跟我说‘做人要讲义气’的张鹏,去哪了?”

咖啡杯被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来来,别跟我打感情牌。”张鹏的表情冷了下来,“生意就是生意,亏了就是亏了。你要打官司,我奉陪。但别拿以前的事来说事。”

“所以你是承认了?承认你骗了我的钱?”

“我没骗你。”张鹏坐直身体,“店是亏了,钱是没了。你要说我有责任,我认。但你要说我诈骗,我不认。我住院是真的,生病是真的,我没装。”

“那为什么每次都是关键时刻生病?”来来反问,“第一次开庭,第二次调解,第三次开庭。张鹏,这也太巧了吧?”

“信不信由你。”张鹏站起来,“我今天来,是念在老同学的份上。但你如果还是这个态度,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法庭上见吧。”

他走了,留下半杯没喝完的咖啡。来来坐在原地,看着窗外张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得到了更多疑问——张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还是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逃避?

手机震动了,是律师发来的微信:“见面怎么样?”

来来回复:“他坚持说自己没装病。但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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