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雾村除妖(1/2)

清晨的山林,雾气尚未被阳光完全驱散,丝丝缕缕,如同仙人遗落的素纱,缠绕在苍翠的林梢与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径上。空气微凉,浸着草木与泥土特有的清新气息。林风步履轻捷,一身整洁的灰色道袍拂过沾满露珠的草叶,与李明、张师弟并肩而行,腰间悬挂的采药工具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们的目的地,是宗门深处那片灵气氤氲的灵植园。

“师兄,”张师弟低头看着手中的任务简帖,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灵虚草,五株。卷宗里说,这草性子古怪得很,专挑那些犄角旮旯、灵气又驳杂的阴湿地方生根,等闲难觅踪影。”他手指在简帖上点了点,仿佛那文字里就藏着灵草的踪迹。

李明也凑近了些,眉头微蹙,目光警惕地扫过路径两旁愈发茂密的古树:“可不是么,师兄。灵植园深处,蛇虫鼠蚁、瘴气迷障,处处都是绊子。咱们得把眼睛放亮些,一寸一寸地搜,可不能漏过丁点可疑的蓝光。”

林风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如同初升的阳光穿透薄雾:“莫急,机缘自有机缘法。草木有灵,该是我们的,跑不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让身旁两人略显紧绷的心弦松弛了几分。

踏入灵植园深处,光线骤然幽暗下来。参天古木的枝桠在头顶交错纵横,织成一张巨大的、深浅不一的绿色穹顶。阳光奋力挤过叶隙,化作无数跳动的金色光斑,洒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也照亮了那些依附在古木虬根、岩石缝隙间的奇异植株。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而驳杂的草木灵气,深深吸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三人放慢脚步,屏息凝神,目光如探针般细细扫过每一寸湿滑的苔藓、每一处幽暗的石缝、每一簇形态各异的灵植。时间在专注的搜寻中悄然流逝,只有他们拨开藤蔓的窸窣声和偶尔的低声交流打破这方天地的静谧。

“看那边!”张师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指向侧前方一处陡峭的山崖底部。几缕极淡、却异常纯净的蓝色微光,正顽强地从嶙峋岩石的缝隙里透射出来,如同幽暗海床中几颗遗落的星辰。

三人迅速靠近。山崖壁立千仞,石缝深邃狭窄。几株纤细的灵草扎根其中,细长的叶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淡蓝,叶脉中仿佛流淌着液态的星辉,正是此行目标——灵虚草!它们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昏暗的岩缝中显得格外珍贵。

林风蹲下身,目光专注而柔和地拂过那几株灵草:“果然灵秀内敛,藏得如此之深。”他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怀,取出特制的玉铲和专门保存灵植的寒玉盒,“李明,你稳住我的腰身。张师弟,留意周围动静,莫让山石松动。”

他动作轻柔至极,玉铲精准地探入岩缝,避开灵草脆弱的根系,手腕极其稳定地一撬、一托,再稳稳地将灵草放入寒气缭绕的玉盒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同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一株,两株,三株……林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始终专注如初。就在他准备寻找最后两株可能藏匿于更深缝隙的目标时——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深处巨兽咆哮的雷鸣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撕裂了灵植园的宁静。狂风紧随而至,卷起漫天落叶和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头顶原本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此刻已被浓墨般的乌云彻底吞噬,迅速压向地面,光线骤然黯淡如夜。

“糟了!暴雨!”林风脸色一变,猛地合上刚刚收好三株灵虚草的玉盒塞入怀中,“快走!这山雨来势汹汹,山路转眼就会成烂泥塘!”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落,噼啪作响,瞬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雨声和无边无际的水汽。青石板小径眨眼间泥泞不堪,湿滑得如同抹了油。视线更是被狂暴的雨帘彻底阻断,几步之外便模糊一片。

“小心脚下!跟紧我!”林风低吼一声,体内灵力瞬间加速流转,一层淡薄却坚韧的灵力光晕在体表隐隐浮现,将倾泻而下的雨水稍稍排开些许。他凭着记忆和对地形轮廓的模糊感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开路。

泥水裹挟着碎石,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力量拔河。李明和张师弟紧随其后,三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跋涉,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入衣领,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体温。

“师兄当心!”张师弟的惊呼被风雨撕扯得变形。

前方一小段原本就松软的斜坡在暴雨冲刷下猛地塌陷!林风脚下骤然一空,重心瞬间丢失,整个人被泥流裹挟着,不受控制地朝着陡峭山崖的边缘急速滑去!下方是暴雨中更显幽深恐怖的谷壑!

千钧一发!

一只强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林风后心处的道袍!是李明!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塌陷的边缘,双脚死死蹬住一块凸起的岩石,脸因用力而涨红扭曲,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回拉!

“呃啊——!”

林风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回安全地带,两人一起滚倒在泥水里,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冰冷的泥浆糊了一脸,但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压过了狼狈。

“谢了…李明!”林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明喘着粗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师兄…说这话…见外了!快走!”他挣扎着爬起来,又伸手把林风拽起。

暴雨依旧疯狂倾泻,山路如同一条咆哮的泥河。三人再无言语,只是咬着牙,互相搀扶着,用身体传递着支撑的力量,在狂风骤雨和泥泞山道中,一寸一寸地朝着外门驻地的方向挪动。每一次迈步,都仿佛在与天地之威角力。

当那熟悉而简陋的石屋轮廓终于在雨幕中隐隐显现时,三人早已成了泥人,浑身湿透冰冷,筋疲力尽,但眼中都燃着抵达终点的微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踏入干燥石屋的那一刻,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暖意扑面而来,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换下湿透冰冷、糊满泥浆的道袍,林风穿上干燥的衣物,将那个护在怀里、未曾丢失的寒玉盒紧紧攥在手中。他与同样换洗完毕的李明、张师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地一同走向宗门执事堂。暴雨初歇,执事堂前的青石广场上还积着浑浊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匆匆来往的同门身影。

“哦?是你们三个。”执事长老端坐在案几后,目光扫过略显疲惫却眼神清亮的三人,尤其在林风身上停顿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灵虚草,可得了?”

林风上前一步,双手将寒玉盒奉上,声音平稳:“回长老,幸不辱命,三株灵虚草在此。”他并未提及暴雨中的险死还生。

长老打开玉盒,一股清冽纯净的灵气混合着淡淡的蓝色光晕逸散出来。他仔细查验了每一株灵草的状态,根须保存完好,灵气饱满,显然是用了心思且手法极佳。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嗯,品相上佳,采集得宜。此番辛苦你们了。”他收起玉盒,从案下取出一个小布袋和一块记录玉牌,“十枚下品灵石,外加五十宗门贡献点。录入玉牌即可。”

“谢长老!”三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与喜悦。

李明掂量着手中沉甸甸、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灵石布袋,笑容满面:“总算没白淋那场雨!有了这些,坊市里那几样眼馋的材料,总算能入手了!”

“正是!”张师弟摩挲着记录了自己贡献点的玉牌,眼中充满期待,“我卡在炼气四层瓶颈多时,有了贡献点,正好去丹房换两粒‘凝气丹’试试!”

林风感受着怀中灵石的微温与玉牌上传来的信息波动,心中同样泛起暖意。这些是实实在在的资源,是攀登仙路不可或缺的基石。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先别急着盘算,五脏庙早造反了。去膳堂,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再说?”

“好!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李明和张师弟立刻响应。

膳堂里人声鼎沸,食物的热气混合着各种灵谷、灵蔬的香气,形成一种令人心安的氛围。三人围坐一桌,捧着热腾腾、灵气氤氲的灵米粥,就着几碟简单的酱菜和灵兽肉饼,吃得额头冒汗,浑身寒气尽去。紧绷的神经在食物的慰藉和同伴的低语谈笑中彻底松弛下来,分享着任务中的惊险和回程的狼狈,笑声在嘈杂的膳堂角落里回荡。

吃饱喝足,暖意融融,林风独自回到自己那间简朴却整洁的石屋。盘膝坐在静室的蒲团上,他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取出了那卷得自古洞遗迹、材质非金非玉的《太古金身诀》进阶篇。古朴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记载的运功路线和淬体法门比入门篇复杂玄奥了数倍不止。他逐字逐句研读,心神沉浸其中。

“引灵入髓,淬骨如金,化力为罡,内外浑融……”林风眼中光芒闪动。这进阶功法不仅追求肉身的极致强横,更精妙之处在于将灵力修炼与肉身淬炼深度结合,引导灵力滋养、淬炼每一寸筋骨血肉,最终使肉身成为另一种形态的“灵器”,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内外兼修,力与法同源。

“妙!”林风心中赞叹,隐隐感觉这功法似乎暗合某种天地至理,远非寻常炼体之术可比。他决定趁热打铁,就在今夜尝试按照进阶篇的法门运转。

闭目凝神,心神沉入丹田气海。意念引导着温顺的灵力,不再仅仅循着经脉流转,而是尝试着分出一缕缕细若游丝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探向四肢百骸的深处,试图融入骨骼、血肉的细微结构之中。

“呃……”

一股强烈的滞涩感和针扎般的刺痛瞬间从体内各处传来!灵力与血肉仿佛天然排斥,如同滚油滴入冷水,发出无声的激烈对抗。灵力难以真正融入,反而搅动得气血微微翻腾,筋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胀痛。

林风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汗。他没有强行推进,而是放缓了节奏,更深地沉入内视之境。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富有奇特的韵律,一呼一吸间,仿佛暗合着某种天地脉动。他耐心地调整着灵力输出的强度、渗透的角度、与肉身血气波动的契合点……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光明的秘径。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与调整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滞涩感似乎达到,身体各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时——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暖流”终于成功地从臂骨深处反馈回来!不再是排斥的刺痛,而是一种微麻、微热,仿佛久旱之地终于渗入一滴甘霖的舒畅感!紧接着,另一处,又一处……如同星星之火,微弱却坚定地在体内各处点亮!

林风精神大振!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来之不易的平衡,引导着更多灵力,按照功法所述的玄奥路线,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冲刷、滋养着骨骼与深层的筋肉。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新的力量从骨髓深处被唤醒、滋生,与流淌的灵力产生着奇异的共鸣。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取代之前的滞涩与空虚。

然而,就在他渐入佳境,沉浸于这种内外力量初步交融所带来的奇妙感受时——

“笃笃笃!”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如同惊雷般在石屋外炸响,瞬间将他从深沉的修炼状态中强行拉了出来!

林风豁然睁开双眼,精芒一闪而逝,体内奔流的灵力与刚刚被唤醒的肉身力量骤然一滞,带来一阵气血翻涌的不适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息,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焦急的杂役弟子,雨水打湿了他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用油布包裹、却依旧被雨水浸透边缘的信件。

“林风师兄!急信!云雾村来的加急信!送信的人说,十万火急!”杂役弟子声音急促,带着长途奔波的喘息,将信件塞到林风手中,不等他多问,便匆匆转身跑向下一个石屋。

“云雾村?”林风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指尖有些发凉,迅速撕开湿漉漉的油布,展开里面同样被水汽晕染开些许墨迹的信纸。熟悉的、属于刘大伯那略显笨拙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

“风儿吾侄,见字如面。村中连日遭难,祸事频生,人心惶惶,几无宁日!村中牛羊牲畜,接连于夜间无声无息失踪,仅余残肢断骨,血迹遍地,惨不忍睹!田中灵谷秧苗,更遭不明凶物一夜践踏啃噬,狼藉一片,眼看今岁收成尽毁!更有骇人之事……前夜,张猎户守夜时,亲眼目睹一道快如鬼魅的巨大黑影于村中祠堂屋顶掠过,目射惨绿幽光,腥风扑面!疑是凶残妖兽潜入作祟!村中青壮合力追索,竟连其皮毛都未触及,反有两人被其所伤,伤势诡异,敷药难愈!”

“此孽畜凶焰滔天,村中老幼妇孺,日夜惊惧,闭门不敢出!我辈力薄,实难抵挡。风儿,你自幼聪慧,又得仙门真传,乃我云雾村之希望!望见此信,火速归乡!助我等除此大害,护佑一方平安!切切!刘伯手书,急盼!”

信末的墨迹,因书写者的急切和激动而显得格外凌乱深重,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刘大伯写信时那焦灼如焚的心情和整个村庄笼罩的绝望阴影。

“妖兽……黑风狼?!”林风瞳孔骤缩,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响。信中所描述的黑影、绿瞳、腥风、凶残,尤其是那快如鬼魅的速度和诡异伤势,瞬间与他曾在宗门《九州妖兽图鉴》中见过的三级妖兽“黑风狼”的特征重叠起来!那可是足以让练气后期修士都严阵以待的凶物!云雾村……那里有看着他长大的刘大伯,有憨厚的张猎户,有一起摸鱼掏鸟蛋的伙伴,有亲切唤他“风伢子”的婶娘们!

那里是他的根!

没有丝毫犹豫,林风猛地转身冲回石屋,以最快的速度将几瓶疗伤丹药、必备的符箓和那柄陪伴他许久的精钢长剑塞入行囊。他一把拉开房门,正好看到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李明和张师弟。

“师兄?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明看着林风紧绷如铁的面容和眼中压抑不住的焦急,惊问道。

“家里出事了,有妖兽作祟,很凶险!”林风语速极快,一边将行囊甩上肩头,“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帮我向执事堂告个假,任务等我回来再细说!”

“妖兽?!”张师弟倒吸一口凉气,“师兄!我们跟你一起去!”

“对!多个人多份力!”李明也立刻道。

“不!”林风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情况不明,对手可能是三级妖兽!你们去了太危险!留在宗门,帮我告假即可!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眼中是决绝也是安抚,“等我消息!”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入外面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灰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山门方向的湿滑石阶尽头,只留下焦急的李明和张师弟面面相觑。

林风将灵力催谷到极致,灌注双腿,身形在泥泞湿滑的山道上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他不再顾忌雨后山路的险滑,每一次落脚都踩得泥浆飞溅,身体在高速奔行中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平衡。冰冷的雨水不断拍打在脸上,却浇不灭他心头那团焦灼的火焰。脑海中,刘大伯信中描绘的惨状——遍地牲畜残骸、被践踏成泥的灵田、村民惊惧绝望的眼神,以及那巨大黑影和惨绿兽瞳——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

“快!再快一点!”林风心中狂吼,牙齿紧咬。他抄了一条只有云雾村猎户才知道的、更为陡峭危险的近道,嶙峋的山石和湿滑的苔藓不断考验着他的身法与《太古金身诀》带来的身体掌控力。荆棘划破了道袍,在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当那熟悉的山坳口终于出现在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晰的视野中时,林风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往昔宁静祥和的云雾村,此刻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村口那棵几人合抱的老槐树下,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却没有往日的喧闹。压抑的哭泣声、妇人绝望的啜泣、汉子们愤怒却无力的低吼,混杂着雨后的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村外靠近山林的大片良田,此刻已面目全非。原本青翠整齐、寄托着全村一年希望的灵谷秧苗,被狂暴的力量践踏、撕扯、翻滚,深深陷入散发着腥臭的泥浆里,与暗红色的、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象征着毁灭与绝望的泥泞血沼。几处田埂上,还散落着被啃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和些许皮毛碎块的牛羊残骸,引来几只贪婪的乌鸦聒噪地盘旋。

“我的牛啊…全完了…全完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瘫坐在泥地里,抱着半只染血的牛角,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滚滚而下,声音嘶哑干裂,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绝望。

“老天爷不开眼啊!这杀千刀的畜生!我家的田…我家的田啊!”另一个妇人捶打着泥泞的地面,哭嚎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的泥。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村民的心头。他们的脸上刻满了疲惫、惊惶和无助,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魂魄,只剩下对黑夜降临后未知灾祸的深深恐惧。整个村庄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

“风儿!风儿你可回来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唤穿透压抑的人群。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刘大伯踉跄着扑了过来,布满老茧和泥污的双手死死抓住林风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力道之大,让林风都感到一阵生疼。

“风儿!你…你看到…看到了吗?”刘大伯指着那片狼藉的田地,嘴唇哆嗦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悲愤而变形,“前天夜里!那畜生…那畜生又来了!张老三家的牛,那么大一头壮牛啊,被活生生拖走,就…就剩下这点蹄子!李家的田…全毁了!还有…还有守夜的柱子和小石头,就远远看了那黑影一眼,被它甩过来的什么东西扫到,现在浑身发黑,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灌什么药都不顶用啊!”他老泪纵横,抓着林风手臂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风儿!你得救救大家!救救村子啊!那…那根本不是寻常野兽,是吃人的妖怪!是妖怪啊!”

看着刘大伯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感受着整个村庄弥漫的死寂,林风胸膛中的怒火与杀意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激荡开来,将脚下的泥水都逼开一圈,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竟隐隐蒸腾起细微的白气!

“大伯!”林风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场中压抑的悲泣,“您放心!有我林风在,那畜生,活不过今晚!我定将它碎尸万段,以祭枉死的生灵!”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片被血与泥玷污的田地,扫过那些残骸,最后投向村后那片在雨幕中更显阴森幽暗的山林。那里,是腥风的源头,是恐惧的巢穴!

接下来的半日,林风如同最精密的猎具,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入心底最深处,只留下绝对的冷静。他谢绝了村民七嘴八舌的混乱信息,只带着村中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张铁头,顶着依旧未停的细雨,在村外山林边缘仔细勘查。

泥泞的地面上,巨大的、深陷的爪印清晰可见,每一个都大如脸盆,三趾分明,趾端留下的孔洞深而锐利,显示出惊人的体重和穿透力。爪印周围,泥土被强大的力量翻搅过,混合着暗红的血迹和细碎的、带着腥臊味的黑色毛发。

“看这印子,”张铁头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小心地丈量着爪印的深度和间距,声音凝重,“还有这毛…又粗又硬,带着股子狼骚味,但比俺这辈子见过的任何狼都大!还有这血,”他用树枝挑起一点暗红近黑的凝固物,“不新鲜了,但闻着…有股子邪门的腥气,不像是咱村里牛羊的。”

林风默默点头,目光沿着爪印延伸的方向望去。被压倒的灌木丛形成了一条明显的、指向山林深处的通道。一些低矮树枝被蛮力撞断,断口处木茬新鲜。更远处,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留下了几道深达寸许、如同被巨大镰刀划过的恐怖爪痕,树皮翻卷,露出惨白的木质。

“它喜欢走背阴的陡坡,沿着溪谷走,那里乱石多,好藏身,也方便它喝水。”张铁头指着爪痕的方向,又指了指地上几处被踩踏得特别深、沾着更多血迹和碎毛的泥坑,“看这儿,它在这里停留过,像是在啃什么东西…力气大得吓人!还有这里,”他走到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旁,指着几处明显被重物拖拽的痕迹,“它拖走了猎物,方向…是往‘黑风涧’那边去了!”

“黑风涧…”林风低声重复,眼中寒芒凝聚。那是云雾村猎户都很少深入的险地,涧深林密,乱石嶙峋,终年弥漫着淡淡的瘴气,地形极其复杂隐蔽。

“错不了!这畜生肯定把窝安在那鬼地方了!”张铁头用力点头,眼中既有对妖兽的恐惧,也有找到线索的决绝,“林小子,那地方邪性,你可千万小心!”

林风站起身,望向黑风涧方向那片被雨雾和暮色笼罩的、更显幽暗深邃的山影,缓缓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目标,锁定!

入夜。

白日里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歇。一轮惨白的月亮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挤出,将冰冷的、缺乏温度的光辉吝啬地洒向大地,勉强驱散了一点山林深处的浓稠黑暗。夜枭的啼叫忽远忽近,更添几分阴森。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怪响,卷动着雨后湿冷的空气和山林中腐殖质的土腥味,也送来了一丝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

林风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夜色。他收敛了全身气息,灵力在体内无声流转,将《太古金身诀》的敛息之法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山石。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得益于金身诀对五感的淬炼提升,黑暗不再是绝对的阻碍,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树干上的纹路,地上散落的枯枝,以及空气中那缕越来越清晰、带着血腥和野兽体味的腥风轨迹。

他循着白日锁定的方向,在崎岖陡峭、布满湿滑苔藓和松动碎石的山涧边缘无声潜行。每一步落下都轻如狸猫,踏雪无痕。敏锐的听觉捕捉着山林深处最细微的异响——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不,是风。远处溪流的潺潺?不,是心跳在加速。

近了…更近了……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浓烈腥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同时,一阵阵低沉、满足、却又充满野性贪婪的“呼噜”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被咬碎咀嚼的“嘎嘣”声,从下方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清晰地传来!

林风悄然伏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后,屏住呼吸,缓缓探出头。

惨白的月光,恰好照亮了下方山坳里一小片狼藉的空地。

一头庞然大物正踞坐在空地中央,背对着林风的方向。它身躯庞大如牛犊,覆盖着浓密、粗糙、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色长毛。强健隆起的背部肌肉线条在月光下起伏,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一颗狰狞的狼头低垂着,正撕扯着地上半具早已不成形的野猪尸体。巨大的狼吻每一次开合,都发出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和血肉被扯离筋膜的黏腻声响。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它嘴角淋漓的暗红鲜血和森白尖锐、如同匕首般的獠牙,牙尖上还挂着碎肉。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偶尔抬起头,警惕地扫视四周时,那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眼睛!惨绿色的竖瞳,如同两团来自地狱的鬼火,冰冷、残忍、毫无情感,只有纯粹的饥饿与暴虐!那目光扫过林风藏身的巨石,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让林风后颈的汗毛瞬间炸起!

黑风狼!三级妖兽!比图鉴上描述的更具压迫感!

林风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但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所有的杂念。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巨大头颅下方、随着吞咽动作微微起伏的咽喉要害!

就是现在!

“铮——!”

清越的剑鸣骤然撕裂死寂的山林!林风的身影从巨石后暴射而出,如同挣脱弓弦的致命箭矢!全身灵力在瞬间毫无保留地爆发,灌注于手中长剑!精钢剑身嗡鸣震颤,一层凝练如实质的淡蓝色剑罡骤然覆盖其上,吞吐着尺许寒芒!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道撕裂夜幕的蓝色流光,以决绝之势,直刺黑风狼暴露在月光下的咽喉!

快!准!狠!没有丝毫试探,出手便是搏命杀招!

“嗷吼——!!!”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狼毛的刹那,那巨大的狼躯竟以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猛地向侧面一扭!野兽的本能让它在最后关头避开了咽喉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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