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石镇的风(1/2)

沈清姿选择的下派地点,是位于本省西南山区的青石镇。这里距省城四百多公里,经济发展在全省排名垫底,群山像一道厚重的屏障,将外界的繁华牢牢挡在山外。

她挂职的职务是镇党委副书记,收拾行李时,只带了两箱换洗衣物、一摞政策书籍,还有一个装着常用药品的小箱子。从省城出发,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五个多小时,路面坑洼不平,雨天积着的黄泥干成了硬壳,车轮碾过,就扬起漫天尘土。

车窗外,连绵的群山望不到头,云雾常年缠绕在山腰。偶尔能看到山坳里散落着几户人家,黑瓦土墙在绿树间若隐若现。

下车时,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腥气,还混着松针与野菊的淡香 —— 这是与省城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截然不同的气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初到镇上,条件比她预想的还要艰苦几分。镇政府办公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房子,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泛黄的砖块;走廊里的白炽灯忽明忽暗,踩上去咯吱作响的木地板,每走一步,都像在 “提醒” 它的年岁。

她的宿舍在办公楼二楼最角落,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墙面洇着深色的水痕。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床垫薄得能摸到木板;一张掉漆的旧书桌,抽屉拉起来总卡住;还有一把吱呀作响的木椅,坐上去得小心翼翼扶着扶手。窗户没有密封条,风一刮,就往屋里灌。

夜晚,山风呼啸着穿过窗棂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偶尔还能听到远处山林里不知名野物的嚎叫,尖锐又突兀。她裹着带来的厚棉被,却还是觉得寒意从脚底往上钻,只能把暖水袋紧紧抱在怀里。

可她没有半句抱怨,反而有种挣脱枷锁后的轻松,甚至带着点 “自虐” 的畅快。在省城时,她是 “周太太”—— 这个身份像一层透明的壳,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参加什么活动,都要符合别人眼中 “周太太” 的标准;背后总有人议论,说她能进省直机关是靠丈夫,说她做的工作都是别人提前安排好的。那些审视的目光,像细密的网,让她喘不过气。

但在这里,她只是沈清姿。

一个从省城下来锻炼的年轻干部,没有光环,也没有额外的期待。不用应付虚情假意的应酬,不用在意别人的窃窃私语,不用再强迫自己活成 “标准模板”。每天早上醒来,听到的是鸟鸣,看到的是远山,这种踏实感,是她在省城从未有过的。

镇上的干部和群众,对这个 “空降” 来的女书记,最初大多抱着观望和怀疑的态度。

镇办公室的李主任第一次带她熟悉环境时,偷偷跟同事嘀咕:“这姑娘细皮嫩肉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怕是连山路都走不完三天。” 村口的王大爷坐在大槐树下抽烟,看着沈清姿穿着牛仔裤、平底鞋走过,摇着头跟老伴说:“城里来的干部,哪懂种茶叶的苦?说不定就是来镀个金,等半年就走了。” 还有镇上的年轻干事,私下里议论她 “长得太漂亮,不像能干事的”,觉得她不过是个 “花瓶”。

沈清姿把这些话都听在了耳里,却没有急于辩解。她知道,说再多不如做一件实事。

第二天,她就换下了带来的正装,穿上耐磨的运动服和平底鞋,手里攥着一个笔记本,跟镇里的年轻干事小陈打了声招呼:“小陈,今天带我去村里转转吧,先从最远的红星村开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