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来自母亲的询问(2/2)

“变不变,不是靠说,也不是靠你用官场上那些‘看时机’‘找门路’的套路。” 陈静的语气沉了沉,少了点刚才的温和,多了几分认真,却没半点责备的意思,反倒像在跟他掏心窝子,“清姿那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她不图你那点权力,也不稀罕你帮她规划什么。”

“你以前总觉得,帮她打通个关系,给她找个好项目,就是对她好。可你根本没懂,她要的不是这些 —— 她要的是你能跟她站在一块。她蹲在田埂上跟老乡聊收成,晒得满头汗的时候,你能递瓶水,能听懂老乡说的那些‘今年雨水多,玉米长得慢’的庄稼话;她为了一个项目,跑遍部委,累得在地铁上睡着的时候,你能知道她的不容易,而不是站在办公室里,把她做的这些事,当成你的‘工作案例’来分析,来评判。”

“我知道。” 周聿的声音更沉了,像是压了块石头,“我在学,妈。我不再想着怎么‘靠近’她,而是学着怎么‘看懂’她的世界。前几天我去培训基地,刚好碰到她跟学员聊合作社的事。有个老乡说,担心种的菜卖不出去,愁得直皱眉。她就蹲在地上,拿个小本子,一笔一笔跟老乡算成本,说‘咱们搞合作社,就是抱团取暖,我帮你们找销路,你们只要把菜种好,保证能赚钱’。”

“那时候我才明白,她以前跟我说‘老乡信任比什么都重要’,真不是随口说的空话 —— 那是她跑了多少趟村里,跟老乡聊了多少回,才换来的信任啊。”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然后,传来陈静带着欣慰的声音,像是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妈就放心了。慢慢来,别着急。要是真有机会跟她说话,别先提你的‘努力’,也别讲你的‘计划’。就问问她,云岭的玉米收了没?老乡的手作工坊有没有遇到难处?”

“这些实在话,比什么都管用。”

“嗯,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周聿还站在客厅中央,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的忙音早就没了,可那点余温还留在耳边,像是母亲的话还没散。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衬得心里更沉。

母亲的话像一面镜子,把他之前那些所谓的 “试探” 都照得明明白白 —— 他以前总想着,做些 “努力” 给她看,比如查匿名信,比如看项目报告,可那些都带着太强的 “目的性”,根本没摸到她的心思。直到现在他才懂,真正的诚意,从来不是你 “做了什么”,而是你 “懂了什么”。

他转身走到书房,打开台灯。暖白的光洒在桌面上,驱散了角落里的暗。那个贴着 “云岭资料” 的文件夹就放在桌角,封面是他自己写的,字迹比以前工整了不少,连边角都没折。

他翻开文件夹,里面除了打印的项目报告 —— 纸上还画着不少红圈,是他标注的重点 —— 还夹着几张手绘的云岭地图。纸是普通的 a4 纸,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老林村的玉米地,他特意问了培训基地的学员,说今年种的是甜玉米,口感好;彝族古村落的位置,旁边还写了句 “村里有个老木匠,会做木雕,清姿提过想帮他找销路”;还有沈清姿提到过的 “手作工坊”,他标了详细地址,还备注了 “主要做刺绣,有五个妇女在做,缺包装材料”。

他拿起笔,在地图最下面的空白处,慢慢写了一行小字:“十月,云岭玉米该收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进来,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刚好落在那行字迹上。光很柔,像一层薄纱,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周聿把笔放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行字,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他知道,想让沈清姿原谅,想重新走进她的世界,这条路还很长,可能会有很多难走的地方。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 “理性” 和 “套路” 武装自己的外交官,不再想着怎么 “控制” 局面,而是开始学着用 “真心” 去听,去看,去感受另一个人的世界。

这或许就是母亲说的,最实在的 “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