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杯融化的圣代（2/2）

罗小黑，又一次，看到了那杯草莓圣代。

它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奶油正在缓缓融化，鲜红的草莓酱，像一道凝固的、甜美的血痕。

周遭，是温馨的灯光，与人类家庭那模糊而遥远的、幸福的喧嚣。

他知道，这是在梦里。

因为，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了那种，濒临崩溃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只有一片，如同雨後湖面般的、绝对的平静。

在他的对面，坐着那个，他曾经最为恐惧，也最为憎恨的男人。

渊。

是那个，失去了记忆的、笨拙地、试图向他示好的渊。他正拿着菜单，眉头微蹙，似乎还在为，该如何讨好自己这个新「朋友」，而感到一丝困惑。

这不是回溯。

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由他自己的潜意识，所构筑出的、用以回望过去的……剧场。

「关於『未来』……」

梦中的罗小黑，听到了「自己」，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发指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开启了最终审判的话语。

「你想……听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吗？」

然而，就在「他」即将讲述那个地狱般的故事之前。

现在的、真正的罗小黑，却突然，打断了自己。

「……算了。」

梦境，出现了小小的、温柔的涟漪。

对面的渊，愣了一下。他那双深邃的、还未被疯狂所彻底吞噬的眼睛，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算了？」

「嗯。」

罗小黑，拿起了面前的勺子，挖了一大勺，混杂着奶油与冰淇淋的圣代，放进了嘴里。

冰冷的、甜腻的触感，在舌尖化开。

原来，是这个味道。

「故事，太长了。」罗小-黑，一边吃着圣代，一边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轻松的语气，对着眼前这个……只存在於他记忆中的幻影，说道，「而且，结局，也不太好。」

渊，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的举动，彻底搞懵了。他那颗聪明绝顶的、属於魔王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只小猫，前後的态度，为何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那你……」渊试探着问道，「……刚才，想说什麽？」

「我只是在想，」罗小-黑，又挖了一勺冰淇淋，看着它在勺子里，慢慢融化，「如果你……真的，想和一个人做朋友，或许……」

「……不该，带他去珠宝店，看项圈。」

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紧接着，一丝……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尴尬与懊恼的红晕，从他那张一直苍白得如同大理石般的脸颊上，一闪而逝。

他……

似乎，真的，把这当成了一场……需要吸取教训的、「失败的约会」。

罗小-黑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不是伪装的笑，也不是决绝的笑。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释然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的温柔的笑。

他终於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梦到这一刻。

他不是来复仇的。

也不是来审判的。

他只是……

想回来，好好地，把这杯……

当年，没来得及吃的草莓圣代，吃完。

然後，对这个……同样，被困在宿命里的、悲哀的灵魂，做一个……最终的、安静的告别。

「喂。」

罗小-黑，吃完了最後一口圣代，抬起头，对着眼前这个，注定将在未来，被自己亲手「抹杀」的幻影，说道。

「谢谢你。」

渊：「？」

「谢谢你，」罗小-黑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真诚，「……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渊那充满了极致困惑的表情。

他的身影，连同这间温馨的餐厅，一同，化作了温柔的、金色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消散在了……梦境的尽头。

罗小-黑，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小木屋那熟悉的、温暖的天花板。

以及，身旁，师父那安详的、英俊的睡颜。

他，正躺在无限的怀中。

窗外，星光正好。

原来，他只是，在师父的怀里，打了个盹，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短的梦。

他看着师父的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然後，他笑了。

发自内心的、再也没有任何阴霾的、灿烂的笑容。

他，终於，彻底地，与自己的过去……

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