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风云荡京营 贵胄逼紫宸(2/2)

朱由检语气平淡,“然,此不过少数宵小煽惑,已成不了气候,朕已颁下安民谕旨,乱象不久当平。”

“陛下!”

忻城伯赵之龙接口道,他语气急切,“京营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营中将士,多有功臣之后,世代为国效力。

如今李侍郎奉旨核查,手段酷烈,引得军心惶惶,方有此变!

若陛下不即刻下旨安抚,严惩办事不利之员,恐寒了天下将士之心,动摇国本啊!”

他这话,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李邦华,意图逼皇帝弃车保帅。

“忻城伯此言差矣!”

朱由检声音微沉,“李邦华奉旨核查,乃是为整饬武备,清除积弊,使京营真正能护卫京师,此正是为了不寒忠良将士之心!

如今营中空额几半,器械朽坏,若遇真敌,何以御之?届时,难道要靠诸位爱卿府上的家丁护院去守城吗?”

这话带着刺,让几位勋贵脸色都有些难看。

驸马都尉巩永固见状,打起了圆场,语气却同样带着压力:“陛下息怒。京营积弊,非一日之寒,徐徐图之方是上策。”

“如今当务之急,是平息事态。臣等听闻,陛下欲行‘劝捐’之事,又严查京营,乃至……乃至有清查宗室、勋贵田亩户丁之议?”

他目光闪烁,终于抛出了他们真正的担忧,“陛下,国朝善待勋戚、优渥宗室,此乃太祖太宗定下的规矩,亦是维系天下之心所在。若骤然更张,恐非社稷之福啊!”

此言一出,其余勋贵宗室纷纷附和。

“是啊陛下,我等家族,世代为大明流血流汗,岂能与庶民同列?”

“清查田亩,莫非朝廷是信不过我们这些老臣了吗?”

“如今外有强虏,内有流寇,朝廷正当倚重我等之时,万不可自毁长城!”

一时间,偏殿内充满了“祖制”、“人心”、“大局”之类的词语。

仿佛朱由检的改革举措,才是导致一切混乱的根源。

他们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要求皇帝停止“折腾”,回归“旧制”。

朱由检冷静地听着,脑海中帝权图谱光华流转,将这些人的忠诚度尽收眼底。

大部分是黄色(顺臣,基于利益),少数如英国公张维贤是浅绿色(比较忠诚,但更看重家族利益)。

还有一两个如成安伯郭祚永之流,则是闪烁的橙色(异心者,极度不满)。

朱由检心里嘲讽:“好一个‘自毁长城’!你们这帮蛀虫趴在帝国的躯体上吸血,才是真正的毁我长城!跟朕谈祖制?太祖时期的勋贵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你们现在除了遛鸟听曲、兼并土地,还会干什么?!”

待众人声音稍歇,朱由检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诸位爱卿,所言似乎皆有道理。”

他先是一顿,肯定了对方的出发点,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然,朕有一事不明,欲请教诸位。”

他站起身,走到一位跳得最欢的年轻侯爵面前,此人正是之前陆青岩密册上记录、对劝捐骂得最凶的成安伯郭祚永之子。

“朕闻,京郊有皇庄三处,暗地里兼并民田逾万亩,城内开设绸缎庄、粮行多处,富甲一方。不知这些产业,是太祖太宗赏赐的,还是尔等自己‘挣’下的?”

那年轻侯爵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不敢答话。

朱由检不再看他,目光扫视全场:“朕再问,京营空额之饷银,每年数十万计,流入了何人囊中?那些锈蚀的刀枪、不堪用的火铳,又是用什么样的铁料、何等工匠打造出来的?这其中,又与在座的哪位,全无干系?!”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帝王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许多勋贵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