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郢都迷情(1/2)
楚国边境将领的哗变,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冷水,瞬间让郢都本就诡谲的局势炸开了锅。以“清君侧,救屈子”为名的叛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其象征意义和引发的连锁反应,却远超一场单纯的军事叛乱。
“乱臣贼子!屈原果然包藏祸心,竟敢勾结边将作乱!”令尹昭阳在楚王病榻前,捶胸顿足,声色俱厉,“大王!此风绝不可长!必须立刻发兵平叛,并将屈原明正典刑,以安社稷,以儆效尤!”
景翠等旧贵族纷纷附和,言辞激烈,仿佛楚国顷刻间就要亡于屈原之手。病榻上的熊横面色蜡黄,眼神涣散,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耳边嘈杂的攻讦弄得心力交瘁,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含糊道:“寡人……寡人身体不适,一切……一切由令尹与诸卿商议处置……”
这道含糊的口谕,成了昭阳等人梦寐以求的尚方宝剑。他们立刻以王命的名义,调集郢都附近的王师,准备镇压叛军,同时加快了罗织罪名、准备处死屈原的步伐。郢都的天空,阴云密布,肃杀之气弥漫。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来自不同渠道的消息,如同幽灵般悄然在郢都的街巷、府邸乃至宫廷的角落流传开来。
首先是几份抄录的简牍,上面详细记录了昭阳、景翠等几位核心旧贵族近十年来贪墨军饷、巧取豪夺民田的数额、时间、经手人,甚至包括几桩为掩盖罪行而逼死人命的旧案,细节详实,触目惊心。这些简牍,一份被秘密送入宫中,摆在了心神不宁的熊横案头;另一份,则通过那个忠诚的老狱卒,送到了屈原手中。
阴暗潮湿的石室内,屈原借着高窗透入的微弱天光,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些冰冷的字迹。他并非不知朝堂腐败,但如此系统、如此赤裸的罪证摆在面前,依旧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这些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指责他祸国殃民的人,才是真正蛀空楚国根基的蠹虫!他为之奋斗、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想要挽救的楚国,其肌体已然腐烂至此!
与此同时,另一则更隐秘、却更具爆炸性的流言在士人圈子和部分中下层官吏中悄然传播:昔日与周室作对、最终在泰山被作为祭品的公子兰,其生前与昭阳、景翠等人有过秘密往来,甚至接受过他们的资助,其目的,便是搅乱楚国,以便他们这些旧贵族能永久把持权柄……
这流言真伪难辨,却精准地刺中了旧贵族们的要害。它与那些贪腐证据相互印证,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这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为了私利,不惜内外勾结,甚至可能牺牲楚国的利益!
“荒谬!无耻谰言!”昭阳得知流言后,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如意,但他心底却涌起一股寒意。这些事情做得隐秘,姬延是如何得知得如此清楚?难道郢都上下,早已被周室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流言和罪证如同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看似没有立即改变大局,却在暗处悄然改变着力量的对比和人心的向背。一些原本态度暧昧的官员开始沉默,甚至暗中与昭阳等人保持距离。太学中支持屈原的士子们则更加愤慨,虽不敢公然反抗,但暗中的串联与不满却在积聚。
而被困石室的屈原,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痛苦后,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他靠着墙壁,望着那方狭小的天空,脑海中回闪着姬延在临淄对他说过的话:“理念之争,光有理想……是不够的。” “摧毁一个人信念的,往往不是敌人的刀剑,而是来自背后的背叛和现实的残酷真相。”
他现在,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他的理想,他的奋斗,在这些人性的丑恶和制度的沉疴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幻灭感笼罩了他。
就在郢都暗流涌动,昭阳等人紧锣密鼓筹备镇压叛军和处死屈原之时,那支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叛军,却在攻克一座边城后,并未如预料般直扑郢都,反而停了下来,并派出了使者,不是前往郢都,而是……绕道进入了周境!
这一举动,再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临淄,齐王宫。
姬延看着程邈呈上的、关于楚国叛军使者求见的报告,脸上露出了预料之中的神情。
“陛下,是否要见?”程邈问道。这支叛军的举动太过诡异,其意图难测。
“见,为何不见?”姬延淡淡道,“听听他们想说些什么。另外,把魏王也请来,让他一同听听。”
当叛军使者——一名面容坚毅、风尘仆仆的中年将领,被引入偏殿时,他看到的是端坐主位的姬延,以及坐在下首、神色惊疑不定的魏王圉。
使者并未跪拜,只是抱拳行军礼,声音洪亮:“楚国裨将军武承,参见周天子!末将此来,非为乞降,乃为申明大义!我部将士,不忍见忠良屈死,佞臣祸国,故而起兵,清君侧,正朝纲!久闻周天子仁德,明辨是非,望陛下能主持公道,勿使我楚国忠义之士,血染郢都!”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直接将姬延架到了“公道”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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