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临淄暗流(1/2)

淳于髡安排的别院清幽舒适,仆役恭谨周到,汤药饮食无一不精。姬延肩伤在名医诊治下愈合迅速,但他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临淄的繁华之下,暗流汹涌。淳于髡自那日入宫后便鲜少露面,只遣人传来口信,让他静心休养,等待时机。

这日午后,姬延正在院中缓步活动筋骨,一名仆役匆匆而来,低声道:“先生,门外有几位士子求见,言称慕名而来,欲与先生论学。”

慕名而来?姬延心中警铃大作。他在临淄隐姓埋名,何来名声?

“可知来人身份?”

“为首者自称稷下先生邹衍,同行还有田巴、慎到等几位先生。”

邹衍!阴阳家大师,稷下学宫闻名遐迩的学者!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是淳于髡的安排,还是……走漏了风声?

姬延略一沉吟,道:“请他们至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

无论如何,不能避而不见。若能借此机会接触稷下学者,了解齐国士林风向,未必不是好事。

前厅之内,三位气质迥异的中年士子已然安坐。居中者宽袍大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仿佛蕴含星辰,正是邹衍。左侧一人身形微胖,笑容可掬,乃是擅长名辩之学的田巴。右侧一人则神色冷峻,坐姿端正,是法家学者慎到。

见姬延入内,三人起身见礼,目光皆有意无意地扫过他那虽已愈合但依稀可见伤痕的左肩。

“在下姬平,不知三位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姬延拱手还礼,姿态放得极低。

邹衍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姬先生客气。我等听闻先生自中原而来,学识渊博,见解非凡,特来叨扰,欲请教一二。”他话语客气,但“中原而来”四字,咬得稍重。

田巴接口笑道:“正是。近日临淄城中,对先生可是好奇得紧呐。尤其是先生甫一至齐,便引得淳于先生亲自接待,更是令人侧目。”他语气随意,却暗藏机锋。

慎到则直接得多,冷然道:“学问之道,贵在坦诚。不知姬先生对当今天下大势,有何高见?尤其是……对强秦东出,山东列国当如何自处?”

来了!单刀直入,直指核心!

姬延心知这是试探,亦是考校。若应对不当,不仅无法赢得这些学者的尊重,更可能暴露身份,引来灾祸。他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整理着思绪。

“三位先生面前,在下岂敢妄言‘高见’。”姬延谦逊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然,既蒙垂询,平便姑妄言之。当今天下,犹如病入膏肓之躯。秦用商君之法,以耕战立国,法令严明,赏罚必信,此其强之本。然其恃强凌弱,苛政虐民,动辄斩首坑降,此其暴之源。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秦行霸术,虽可逞强一时,然天下苦秦久矣,民心不附,终非长久之道。”

他顿了顿,观察三人神色,见邹衍若有所思,田巴笑容微敛,慎到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至于山东列国,地广民众,物产丰饶,本可与之抗衡。然各国或苟安一隅,或彼此猜忌,或朝政昏乱,致使力分而势弱。譬如韩魏,地处中原,首当其冲,却互相掣肘;楚虽地大,然权臣当道,忠良见斥;齐据东海之利,兵精粮足,然……”他适时停住,不再往下。

“然如何?”慎到追问。

姬延叹息一声:“然,若无远虑,恐蹈覆辙。昔者六国割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日若不能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待秦人逐一击破,悔之晚矣!”

“同心协力?先生是指合纵?”田巴挑眉。

“正是!”姬延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变得激昂,“合纵之要,非止于军事联盟,更在于‘信’与‘利’二字!列国需立盟约,互信不疑;需通有无,互利共赢。更需有一强国为首,提纲挈领,号令一致!如此,方能使秦人有所忌惮,不敢轻犯!山东百姓,方能得享安宁!”

他这番话,既有对局势的分析,又有对合纵的构想,更隐隐点出齐国应担当领袖之意。

厅内一时寂静。邹衍抚须沉吟,缓缓道:“先生之论,深得‘阴阳消长’之理。秦势虽强,然刚不可久;列国虽弱,然柔能克刚。合纵连横,确乃天数流转之一环。”他虽未明确表态,但言语间已露认可之意。

田巴则笑道:“先生口才便给,见识不凡。只是这‘信’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啊。列国纷争数百年,积怨已深,如何能顷刻间互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