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殿惊雷(2/2)
“子兰”二字,如同尖针,狠狠刺了齐王一下。他脸色微变,显然想起了那卷要命的绢帛。恰在此时,殿外侍从通报,孟尝君田文有紧急军务求见。
田文快步上殿,先是恭敬行礼,然后“不经意”地瞥了齐王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忧虑”道:“大王,臣刚刚收到边境急报,秦军似有异动,正在加固咸阳外围防线。另外……坊间有些流言,对大王颇为不利啊。”
“什么流言?”齐王心头一紧。
“流言称……称大王似有与秦媾和之意。”田文压低声音,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听清,“还说……秦使张仪,或许又许下了什么……难以兑现的承诺。臣闻之,心中惶恐,特来禀报大王,望大王明察,切勿被小人蒙蔽,重蹈……覆辙啊!”
他虽未明说“覆辙”是谁,但结合姬延方才提到的“子兰”,其意不言自明。
齐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姬延的直言,田文的“提醒”,还有那卷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着的绢帛,都让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他确实贪图张仪许诺的“瓜分三晋”和“永结盟好”的空头支票,但也深知张仪的信誉和秦国的狼子野心。更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子兰,身败名裂,甚至性命不保!
姬延抓住时机,上前一步,声音沉痛而恳切:“大王!寡人深知大王欲为齐国谋万世之利!然,利有大小,道有正邪!与暴秦媾和,纵得一时之利,然失信于天下,失义于诸侯,齐国霸业何存?大王威名何存?唯有秉持合纵大义,率联军灭此暴秦,方能令天下归心,成就齐桓、晋文之伟业!届时,大王之功,光照千秋,岂是区区秦使空言所能比拟?!”
他一番话,既点明了利害,又给齐王描绘了更具诱惑力的前景(桓文伟业),更将个人声誉与齐国霸业捆绑在一起。
齐王田地坐在王座上,脸色变幻,内心挣扎到了极点。一边是张仪画下的大饼和可能避免的战争风险,另一边是姬延指出的现实威胁和更具光环的未来,还有田文在一旁若有若无的施压……
良久,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靠向椅背,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所言,确有道理。”齐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是寡人……一时糊涂,险些误信谗言。”
他抬起头,看向姬延和田文,努力挤出一丝威严:“传寡人令!即日起,严防秦人细作,再有敢言媾和者,以乱军心论处!合纵大业,不容有失!进军咸阳之议,寡人准了,具体方略,由陛下与田朌将军等共同拟定!”
一场足以颠覆联盟的危机,终于在姬延的巧妙运筹、田文的适时配合以及那卷绢帛的无形威慑下,被暂时化解。
姬延与田文退出大殿,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庆幸与凝重。
“多谢孟尝君。”姬延低声道。
“陛下运筹帷幄,文不过顺势而为。”田文拱手,语气复杂。经此一事,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天子的手段。
然而,就在姬延以为终于可以全力应对正面战场之时,一名来自雒邑的信使,带着司马庚旧部的印记,风尘仆仆地赶到函谷关,呈上了一封血迹斑斑的密信。
信是留守雒邑的官员所写,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仓促和危险的情况下写成:
“陛下!雒邑生变!有不明势力勾结城内残存的秦国细作及部分对陛下不满之周室旧臣,趁守军主力在外,突然发难,控制王宫及部分城防!声称……声称要迎立‘正统’,废黜陛下!情势危急,望陛下速派兵回援!”
姬延握着这封突如其来的告急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张仪!你果然还有后手!正面离间不成,竟直接动摇我的根本!
雒邑,那是他名义上的都城,是周室最后的象征!若雒邑有失,他这“周天子”便成了无根之木,刚刚稳固的联盟和人心,必将再起波澜!
函谷关前,大军即将西进;千里之外的雒邑,却后院起火!
姬延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看着西面的咸阳和东面的雒邑,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从两个方向同时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必须做出抉择。是继续西进,直捣黄龙?还是回师东向,平定内乱?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注定无比艰难。而张仪,必然在暗处,冷笑着等待他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