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提线木偶与校长的警示（2/2）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茜茜，蓝眼睛里倒映着壁炉跳动的火焰：
“有些书本合上比打开更需要勇气，有些道路转身比前行更需要智慧。”
这句话像一缕清风，轻轻拂过茜茜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感到呼吸微微一滞。
邓布利多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语气变得轻快：
“说到需要勇气的事情——我听说卢平教授的博格特课程相当精彩。这种奇妙的生物总是能让我们直面自己。”他倾身向前，眼中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卢平教授无意中和我聊起过你的博格特”邓布利多的目光透过半月形眼镜，显得格外深邃，“一个……没有面孔的‘自己’。这非常……耐人寻味。恐惧成为提线木偶，恐惧失去内在的自我……这是一种源于清醒和骄傲的恐惧。”
茜茜在邓布利多面前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心脏的节奏却比往常稍快了一些，如同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后泛起的细微涟漪。
“校长说得对，这确实是一种源于清醒的恐惧。”
她抬起眼帘，灰蓝色的眸子直视着邓布利多：“在塞尔温家的训诫中，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失败，而是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沦为力量的傀儡。我的博格特提醒着我——即便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若失去自我的意志，也不过是个精致的空心人偶。”
她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别人的事，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这份恐惧会一直鞭策我，在探索魔法的道路上保持清醒。……”
邓布利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良久，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他温和地说：“很精彩的见解，我亲爱的孩子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挣脱提线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些人选择挥舞利刃，砍断一切束缚，却也往往伤及自身与周围的连接，最终落入另一种更可怕的孤立与空虚之中。”
他凝视着茜茜，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正在进行的挣扎：“而另一种方式，是去理解和运用那些‘线’——家人的关爱、朋友的情谊、内心的准则……它们看似是束缚，但也可能是支撑你翱翔的风。真正的强大，是在保有这一切的同时，依然能坚定地成为你自己。”
您说得对，校长。她的声音清澈如水，这些牵绊从来不是束缚，而是塞尔温家族世代传承的根基。
她微微抬起下巴，灰蓝色的眼眸里泛起温和的光泽：
就像我祖父常说的——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斩断所有联系，而在于明辨哪些线需要握紧，哪些线需要割舍。感谢您的提醒，这让我更加确信，保持清醒与珍视羁绊从来都不是对立的选择。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祖父卡修斯在书房里教导她家族箴言时严肃却隐含关切的眼眸；想起母亲伊莎贝拉温柔地替她整理衣领，身上带着法国庄园玫瑰的芬芳；想起父亲亚历山大将她高高举起时爽朗的笑声，以及他告诉她“塞尔温的骄傲源于内心，而非血统”时的认真神情……还有那些来自亲戚们的、看似寻常却充满关切的生日礼物和信件。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悄然放松，指尖不再用力抵着掌心。
接着，邓布利多赞赏的点点头，随后语气带上了一丝追忆与极其隐晦的警示：
“很多年前，我有一位学生。他和你一样，聪慧过人，天赋异禀，也同样……不甘于平庸，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摆脱某些束缚。他有着迷人的外表和谈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尤其是那些同样聪明、渴望被理解的年轻人。”
咚。 心脏似乎微微沉了一下，随即恢复跳动，但节奏悄然加快了少许。茜茜交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甲轻轻抵住掌心，试图用这细微的刺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警觉。
邓布利多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茜茜脸上，蓝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选择了那条看似能快速获得力量和掌控的道路，沉迷于那些古老而危险的魔法领域。他同样善于引导，善于发现他人内心的渴望与恐惧，并用承诺来填补它们……”
心跳的频率不知不觉又提升了一档，稳定而持续地加速，像远处渐渐逼近的鼓点。她能感觉到血液在耳根后微微发热，但呼吸依旧平稳，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唯有她自己知道，那看似从容的交叠双手，指节处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谈话在继续，茜茜始终以得体的姿态应对着，偶尔颔首，或给出简短的回应。但胸腔里那颗心脏，却像被逐渐收紧的丝线牵引着，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它不再喧闹，却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在她体内敲打着紧张的节拍，提醒着她此刻正在被层层剥开伪装。
校长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他后来的名字，成为了整个魔法界的噩梦。人们恐惧到不敢直呼其名。”邓布利多微微停顿，那双能看透人心的蓝眼睛紧紧锁住茜茜，清晰而缓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但他曾经的名字，叫汤姆·里德尔。”
“汤姆·里德尔”。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接连劈在茜茜的脑海深处！
她一直知道！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她！那个才华横溢、英俊优雅的汤姆，他对力量的推崇，对规则的蔑视，偶尔流露出的对生命的冷漠……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但她不愿意面对，她刻意回避了这个可能性。
她为自己找了无数理由——他只是个走了歧路的学长，他只是个被困在日记本里的可怜灵魂，他只是……一个能理解她孤独和野心的、特殊的“朋友”。她沉醉于那种智力交锋的愉悦，沉迷于他给予她的、超越同龄人的认可和指引。她紧紧抓住这根危险的浮木，仿佛只要不抬头看，就不会发现周遭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而现在，邓布利多，用最平静却最不容置疑的语气，将她一直逃避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了明亮的灯光下。
汤姆·里德尔 = 伏地魔。
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黑魔王。那个制造了无数惨案、让整个魔法界陷入恐惧的黑暗君主。
一阵剧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茜茜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连指尖都变得冰凉。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碎裂。那个在日记本里与她谈笑风生、指导她魔法、理解她野心的“汤姆”，与那个传说中面目狰狞、冷酷残暴的“伏地魔”的形象，疯狂地在她脑中碰撞、重叠。
她想起了他对权力的论述，对所谓“庸碌之辈”的轻蔑，想起了他引导她看向黑暗知识时那充满诱惑的语气……这一切，原来都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学术探讨，而是……而是黑魔王本尊的低语！
邓布利多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从剧烈的内心风暴中稍稍拉回：“我注意到你最近的一些变化，茜茜。你的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种我曾在他身上见过的……神采。那是对某种危险的、蛊惑性力量的着迷与挣扎。这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请务必警惕，我亲爱的孩子。”校长的目光充满了近乎悲悯的恳切，“警惕那些过于契合你内心渴望的低语，警惕那些承诺给你捷径与绝对力量的引导。有时候，最理解我们孤独和野心的人，恰恰是最危险的引路人。不要让你对‘提线木偶’的恐惧，将你推向另一个……更精致、也更可怕的牢笼。”
茜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骤然失去色彩的瓷娃娃。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羞愧、后怕、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梦想破碎般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进行一场刺激的、掌控之中的智力游戏，却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早已成了棋盘上最天真、最危险的那颗棋子。
邓布利多没有再说话，叹了一口气，给她倒了一杯姜茶，安静地出去把时间留给了她。画像中的历任校长们都收敛了平日的喧闹，以一种无声的庄重，注视着这个年轻灵魂的蜕变。福克斯从椅背上轻盈地飞下，落在她的膝头。凤凰温暖的重量透过布料传来。
它仰起头，用那双充满智慧与慈悲的黑眼睛凝视着茜茜，发出一串极其轻柔、如同泉水叮咚般的鸣叫。那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清越嘹亮，而是低回婉转，仿佛在哼唱一首古老的安慰曲调。茜茜抬手轻轻抚摸福克斯的羽毛，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办公室里只剩下福克斯偶尔发出的轻柔声响和茜茜自己过快的心跳声。这场谈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她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迫使她不得不去面对那个她一直不愿正视的、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