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油炸桧（2/2）

“油炸此物需要许多油吧！”

“他那是特制的大锅，宽两尺，我看时里面满满一锅油。”辛弃疾观察极为仔细。

“南下之前，只听说宋人能用糖霜腌制蜜饯，宋人平民居然用油来炸食物，当真是不可思议！”

陆游有些莫名其妙：“这油不就是炒菜和油炸之用么？”

完颜宗贤情绪有些低落：“在大金国，油只是点缀在菜中，而许多汉民甚至一月也难得见一回油！也就是贵人才能用油来炒菜，至于油炸，那是想也不敢想！”

陆游挠着头道：“不至于吧，这是菜油，也就五十文一斤！你们那可能用的是猪油与鸭油吧，那个贵些！”

完颜宗贤面无表情，看着陆游道：“五十文？金宋榷场上，宋人的菜油可是卖我们大金国一百五十文！”

陆游尴尬笑道：“虽然贵些，那也不至于吃不起吧！”

完颜宗贤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大金国平民每年收入也就三五贯，汉民税负又十倍于女真民，因此汉民活着已经很是艰难，又哪里能吃得起油这种奢物！这菜油到了市面上零售便要五百文一斤了！”

陆游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黑了吧！

随即眉头一皱，想到什么。

“我听洪皓曾言，女真民过得十分苦厄，然而你又说女真民的税负只有汉民一层，这似乎……”

完颜宗贤微微一笑：“两者并不矛盾，女真民善渔猎，但余者皆不善，因此劳作所得远不如汉民，而且我皇下令不得擅离户籍，夏季倒还罢了，到了冬季，野兽出没得少，冰面又极厚，哪里还有产出！”

陆游恍然大悟：“因此贵国皇帝下令减免女真民赋税，以资休养生息！”

完颜却微微摇头：“非也！我皇之所以定女真民赋税极低，是因为这是女真民所能纳税的极限，若是女真民的产出能多一分，赋税便会多一分，产出多两分，赋税便多两分！”

陆游皱眉道：“如此，不怕女真民造反么？”

“虽是如此，依然远比汉民赋税要低，反什么？”

辛弃疾问道：“因此完颜亮其实是照着金国境内百姓的极限定的赋税？”

完颜宗贤不言不语，只是赞赏地看着他！

完颜亮是个聪明人。

但百姓巴不得他能愚笨一些。

辛弃疾戏谑地看着完颜宗贤：“我说完颜兄，你这到底是站哪头的，为何这等事情也说与我们听！不怕我们得了消息，制定北伐的章程么？”

完颜宗贤微微一笑：“我是希望能够得了大宋的治国之道让大金国的百姓好过些，至于北伐……你们是毫无希望的！”

此言一出，辛弃疾与赵眘顿时便知道，完颜宗贤对于工厂也是极为了解的。

赵眘喃喃道：“若你是金主，而非完颜亮就好了！”

完颜宗贤面色一变，即刻朝着北方下跪，口中三呼万岁！

学识高深如完颜宗贤，甚至可以与张栻这等理学大才比肩，但在皇位这个问题上也如此谨慎而卑微。

金国的统治，绝非榨干百姓这般简单！

完颜宗贤起身后又道：“其实我发现金国的汉民的赋税与宋民相比，也并不高，甚至更低一些，这让我极为困惑！明明赋税更高的一方要富庶得多，此事太过蹊跷！更有怪异者，之前绍兴和议之时，明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然而这些年发现有许多金国汉民偷偷南下入宋，却没有宋人北上入金。为何不能在大金国享受更低的赋税呢？”

辛弃疾道：“这个我却知道！”

完颜宗贤恭敬道：“敢请教！”

“我说个示例你便明白了。张三是个木匠，做了个极为精美的木榻。若他是宋人，将此榻展出。来了个赵王爷，极为喜爱，愿出四贯钱买下。这时候出来一个王富户，也是极为喜爱，愿出五贯钱买下。这时候又出来一个李书生，他正要娶个娘子回家，缺一张好榻，但他只有四贯钱，争不过这个富户。张三见他真诚，愿意卖他，那赵王爷与王富户便不乐意了，凭什么卖给一个只出四贯钱的。张三便说天大地大，打不过李书生的红事，你们若果真想要，我再坐两张更精美的便是。赵王爷与王富户虽然不乐意，却也没奈何！过了旬日，张三又展出了更为两张精美的木榻，优先市与了赵王爷与王富户！众人见此，纷纷订购，张三便挖空心思，做出的木榻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实用，也越来越贵，但买家更是排了长队，于是他收了徒弟，一起做工，一起设计新品，工坊越来越大，虽然每日里骂朝廷赋税极高，却依然赚得盆满钵满。”

“而若张三是个金人，他同样展出，这时候一个知县看到了，要四贯钱买走。然而随即知府看到了，说要三贯钱买走，知县便跪下磕头，不敢再买。正要成交时，一个徒单氏贵族看到了，要两贯钱买走，知府跪下请安，不敢言语。正当张三要苦着脸成交时，来了个完颜氏皇族，直接命人抬走了木榻，随即丢下一曲红绡充当买资。张三不忿，上去理论，完颜氏家丁便将张三暴打一顿，还顺走了红绡。张三至此意志消沉，再不愿去碰斧锯墨斗！只能在地主家租些地来种，至少不用受气。岂料地主的租子年年涨，他又无其他门路，虽然赋税极低，生活却愈发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