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漕偃节·息帆祭(上)(1/2)

立冬的晨光穿透薄雾,将金鳞河面染上了一片细碎的金沙。

巳时初刻刚至,长春城外的浩瀚河面,在这一刻瞬间陷入了奇异的静默。

千帆垂首,每一艘船头皆悬着三尺长的冰绡纱,那波如蝉翼的素纱在微寒的晨风中无声飘拂,连绵铺展开来,宛如一场不合时宜的盛大落雪一般,覆盖了往日的喧嚣与铜臭。

与之不符的,便是那浓烈到刺鼻的桐油气味,混杂这朱砂的腥甜弥漫在清冽的空气里,每一艘漕船将沉重的铁锚都移森然排列在板之上,黝黑的锚身皆被反复浸透这掺了朱砂的桐油,泛着暗红的油光,如同蛰伏的凶兽。

万舸息肩,铁锚沉江。

漕偃节的大幕,在肃穆的寂静中拉开了序幕,唯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单调哗哗,和两岸无数观礼百姓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周福安穿着浆洗得已经发了白的粗布短打,垂手立在文执身后半步之处,努力挺直了他稚嫩的脊梁,学着周遭其他水手的模样。

昨夜那场船舱底的生死相认所带来的那一股暖意,此刻扔在他胸腔里微微发烫,在这寒风簌簌的清晨里,周福安就感觉自己像心口揣着一个小小的暖炉,驱散了河风的寒意和心底的余悸。

趁着周遭无人注意,周福安偷偷用指尖碰了碰怀中贴身藏匿的那支竹哨,隔着小小的荷包依旧能摸得出坚硬的竹身,给他带了无比的安心之感。

“陈璧大哥哥和刘影大哥哥也跟我一样,都在这漕帮里,一起参与这场漕偃节中!”周福安心中每每想到这一点,便可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脸上那份强装的恭顺里,也因此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的从容和安定。

那驼背的文执,裹在一件半旧的酱色绸袍里,袖口总是在不经意间隐约露出那支紫竹毛笔,浑浊的视线扫视这金鳞河面,一旁有一只枯瘦的手指无意地捻动着袖中藏匿的那个极小的金算盘,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

而让周福安不知道的一个十分重要的人,此刻就站在他身侧三步的距离内。

一个戴着单片水晶眼镜的男子,正笔挺地身子立于文执身侧,镜框上的砝码秤砣还不时的闪着冷光,时不时就会刺到周福安的眼睛。

午时正刻已到,浑厚沉重的号角声自河心最大的楼船“镇海号”上骤然响起,撕裂了金鳞河面的这一片沉寂。

十二名精赤上身的力士,暴起的肌肉虬结如生铁般,踏着沉重如山的步伐,从“镇海号”的船舱中抬出一物。

那物件被猩红绸布所覆盖着,长逾丈余,刑台峥嵘。

力士们古铜色的肌肤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格外油亮,脚步踏在甲板上,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当那猩红的绸布被猛地掀开时,一尊巨大的青铜龙首锚赫然显现在众人面前,那锚身满布着斑驳的绿锈,龙首之上狰狞怒目,大张的龙吻好似欲吞江河一般。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宽阔的锚身上,刻满了许多细小的地名,皆是前年漕船触礁沉没的险恶水域之地,每一道刻痕,都浸透着血泪与因此殒命的亡魂。

力士们抬着这沉重的祭礼,登上早已备好的平底大船,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驶向金鳞河中央一片不大的沙洲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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