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事开头难(1/2)

然而,离家时那“拳打南山猛虎,脚踹北海苍龙”的万丈豪情,在踏出临水里地界,真正孤身面对这陌生而广袤的天地时,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迅速泄了气。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出了门,啥都不一样了。

官道?那是给有身份、有证明或成群结队的人走的。他一个形单影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是打算出去干杀头的买卖的,怎么敢走在官道上,无异于在胥吏和兵痞眼中挂上“可疑流民”的标签,轻则盘查询问,重则被抓去充作苦役或府兵炮灰。唯一的生路,是避开人烟,专挑那些荒僻的羊肠小道、碎石滩。

可说是没人走的路,可万一呢…有人跟他抱着同样的心思呢?万一遇到躲避仇杀的血腥亡命徒怎么办?或者是同样想找僻静角落干些偷鸡摸狗、甚至杀人越货勾当的蟊贼呢?又或者…是剪径劫财的强盗呢?虽然钱镠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但毕竟双拳难敌四只手,干不过咋办?又或者遇着毒蛇咬一口,就现在这纯天然要医没医、要药没药的地方,别说血清了,刀剌一下感染了死了都找不到个人埋尸的,去哪说理去;

钱镠的心时刻悬在嗓子眼里,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弦,绷得生疼。他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眼睛像鹰隼般锐利,警惕着前方每一个可疑的弯道、每一片可能藏人的灌木丛、每一处突兀的岩石。稍有风吹草动——一只野雉扑棱棱惊飞,一根朽木在风中呻吟着断裂,甚至一阵稍强的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他瞬间汗毛倒竖,肌肉贲张,如受惊的小猫一样矮身伏低,紧握枣木棍,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四肢,做好搏命或逃窜的准备,直到那异响远去,确认只是虚惊一场,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提心吊胆的跋涉。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般向他袭来,他掏出家里拿的硬饼子,费劲地啃下一小块,慢慢的嚼着,补充着能量的加速消耗。渴的时候就直接在走到路边清澈的小溪旁,也顾不得什么细菌、寄生虫了(这个时代,底层人的免疫系统都是在泥水里摸爬滚打、生死由命练出来的),将头深深埋进冰的溪水里,“咕咚咕咚”地猛灌几口。每一次饮水,都是一次对天意和体质的赌博,全靠这具年轻身体积攒的本钱硬扛。前世高端矿泉水的滋味,此刻成了遥远的奢望。

疲惫更是如影随形,连续几个时辰在崎岖嶙峋、荆棘密布的野地里跋涉,脚上那双早已被泥水浸透、底都快磨穿的破草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实在太累了,他便寻一处背风、相对干燥的草窝,或者一座早已荒废、简陋的土地庙,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那根救命的枣木棍,强迫自己闭眼小憩。

钱镠像游魂一样到处飘荡,在杭州湾南岸的荒滩、丘陵与密林间盲目地兜兜转转。硬饼子第一天就吃没了,饿的自己眼睛都发花,在竹林里面到处寻摸,找了些竹笋,点火烤了吃充饥,或者弄个竹棍弄得尖一点扎鱼烤了吃。瘪掉的饼袋,磨破的脚板,时刻提醒着他光阴的流逝和道路的难行。

第三天午后,一场毫无预兆的冷雨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狼狈地躲在一处突出石崖的下方,冻得直打哆嗦。“妈的…老子堂堂穿越者,难道“出师未捷身先死”,要栽在这第一步…” 他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不信邪的喝骂。

冷雨初歇,厚重的云层被西沉的夕阳撕开一道口子,金色的光辉泼洒在湿漉漉的大地上。钱镠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座低矮山梁的顶端。当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稀疏、挂着水珠的灌木丛,漫不经心地投向下方时,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然后又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疯狂地暴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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