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归程（1/2）

钱镠带着三十个（实为三十一个，包括化名“赵黄”的钱锜）钱坞垅的年轻后生，如同一条沉默的土龙，沿着蜿蜒曲折、远离官道的小径，向着海边盐场跋涉。沉重的木棍点地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是他们行进的主旋律。包袱里的麦饼硬得像石头，就着溪水解渴，便是路上的伙食。

行经临安县城附近时，钱镠勒住脚步，示意队伍隐蔽在路旁林间。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赶路而略显疲惫却依旧带着兴奋与紧张的脸。

“听着，”他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县城人多眼杂，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去，太扎眼。分批次，每次进去七八个人。目标：买陶罐，十来个；成套的碗，够我们这些人用的；两把结实的斧子头；柴刀十把——记住，要那种窄长、刀刃韧的，多买两把备用！明白了吗？”他点了几个看起来机灵点的，“铁牛、锁儿，你们几个带第一队去。记住，分散开买，别在一个地方买太多！买完立刻出城，到这里来汇合，其他人原地隐蔽，不得喧哗！”

被点到名的几个小伙子精神一振，低声应诺，迅速解下背上的棍子和包袱藏好，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混入进城的人流中。钱镠则带着剩下的人，如同融入林间的影子，耐心等待。

如此往复，分了好几批，才将临安所需的物资悄无声息地采购齐全。沉重的陶罐、叮当作响的碗、寒光闪闪的斧头和柴刀，都被小心翼翼地用茅草包裹好，塞进了队伍携带的大包袱里。队伍再次启程，负担明显加重，但没人抱怨，反而觉得心里更踏实了些——这些是安营扎寨、煮盐谋生的家伙什！

路过余杭地界时，钱镠如法炮制，再次分派几批人进城，补充了十几个陶罐和一些套碗，又添置了十把柴刀。他们谨慎地绕开了繁华的杭州城，仿佛一群警惕的兽，避开可能存在的猎食者。身上的铜钱在叮当作响中不断减少，钱镠心中默默计算着开销。从家里带出来的三千九百文钱（扣除留给家里的一百文），在临安和余杭这两番采购后，已经花去了大半。

当队伍终于抵达永兴附近，与王二狗（王石头）带领的二十人汇合时，场面瞬间变得庞大而喧嚣！五十多个精壮汉子聚在一起，互相拍打着肩膀，用熟悉的乡音招呼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王石头看到钱镠身后多了这么多本家兄弟，更是喜出望外，用力捶了钱镠一拳：“镠哥！好家伙！这下咱们真成气候了！”

钱镠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但很快收敛，再次下达指令：“石头，让你的人安静点！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分几批人，立刻去永兴县里，分散采购！目标：糙米，四石多（唐制约二百五十斤）！动作要快，买完立刻到城西乱石坡汇合！”他深知，这么多人聚集在城外，时间长了必然引人注意。

王石头立刻领命，迅速指派了几波人进城。钱镠则带着剩余的人马，在乱石坡的隐蔽处焦急等待。他看着腰间迅速瘪下去的钱袋，最后那四千文钱如同流水般淌出，换来了十几袋沉甸甸的糙米。当最后一批采购粮食的人气喘吁吁地回来时，钱镠摸了摸钱袋，里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仅剩一千文钱了。这点钱，是最后的应急储备，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