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三年造新河(1/2)
乾宁二年的天时,仿佛真的在印证朱温此举的倒行逆施,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往年通常在秋季才出现的汛期,竟反常地提前到了六、七月间(伏汛),关中、河东等地暴雨连绵,这正是导致朱温决堤时黄河水量异常充沛、破坏力惊人的根本原因。然而,福祸相倚,伏汛凶猛过后,进入八月,中原地区的降水竟骤然减少,往年的秋汛不见了踪影。
于是,那场人为制造的、席卷千里的巨大洪灾,在肆虐了将近两个月后,到了八月底,随着黄河上游来水量的显着减少,终于显现出颓势。汹涌的浊流渐渐变得温顺,咆哮的“黄龙”似乎耗尽了力气,水位开始缓慢却坚定地下降。被淹没的陆地逐渐裸露出来,留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覆盖着厚厚淤泥的荒芜世界。房屋坍塌,树木枯死,田地被沙石掩埋,空气中弥漫着水腥与腐败混合的死亡气息。
早在洪水尚未完全退去之时,钱镠的庞大救援机器就已经全速开动。他签署了被称为“《乾宁救灾令》”的一系列文告,核心只有两个字:“救民!”
他利用控制江淮水道的优势,征调、雇佣了境内所有可用的船只,大至官军战船、漕运纲船,小至渔舟、渡船,组成了一支庞大的水上救援舰队。这支船队满载着从相对富庶的淮南、两浙地区府库中调拨出的粮食、布帛、药品、帐篷,如同生命的使者,逆着退去的洪水,北上驶向依然是一片泽国的淮北乃至更远的中原地区。
同时下令,除了南方交州地区钱镒仍在清剿土着、巩固统治的军事行动,以及必要的边境警戒外,停止其他一切军事活动。他将原本用于北伐的巨大战争资源,全部转向救灾。“今岁秋冬,乃至明年,救灾、治河,便是头等大事!凡我臣工,敢有懈怠者,严惩不贷!”他在升州的王府中,对文武百官如此宣告。
正如之前情报所预估,钱镠直接控制的徐、宿、泗、海等州,因预警及时、应对得力,受灾程度相对较轻。除了埇桥城被淹外,徐州、泗州、海州的核心区域受损有限。真正的重灾区,是朱温治下的滑州、汴州、濮州,以及被严重波及的宋州。尤其是濮州,几乎遭受了毁灭性打击。而趁乱占据兖、郓、齐三州的王师范,其核心郓州因大野泽扩张为八百里水泊,也近乎废弛,迫使他不得不重置济州。幸运的是,平卢军地盘自王敬武时代起就少有战事,积累了不少钱粮,尚能勉强救助本辖区灾民。
相比之下,朱温的处境就极为狼狈和残酷了。他的核心统治区汴、宋、滑、濮哀鸿遍野,死伤枕藉。洪水退去后,暴露出来的是无数溺毙的尸骸和大量无家可归、奄奄一息的灾民。饥饿与瘟疫开始蔓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
钱镠展现了超越势力界限的人道主义救援。他命令驻守海州的横海军,驾驶着大小船只,不仅救助本辖区的灾民,更是大胆地深入朱温控制的濮州、曹州乃至宋州地区,向绝望中的百姓发放救命的口粮和物资。一些绝望的灾民,甚至一路乞讨,跑到了汴州城外,希望能在都城找到一线生机。
朱温站在汴州城头,望着城外黑压压、面黄肌瘦的灾民,内心充满了扭曲的愤怒与无力。他本想水淹钱镠,结果“杀敌一百,自损三千”!救灾?他哪里还有足够的钱粮!连番大战损失,加上这次洪灾对汴宋核心农业区的毁灭性打击,他的财政早已捉襟见肘。眼睁睁看着钱镠的船只在自己眼皮底下收买人心,他却无力阻止,也无力效仿。最终,他选择了最冷酷也最符合其性格的做法:视而不见。他将自己关在梁王府中,下令紧闭城门,驱赶流民,就当这一切灾难都不存在,任由子民在苦难中自生自灭。
这个秋冬,在钱镠不惜代价的全力救助下,累计有超过一百五十万中原灾民得以活命。但仍有数十万生灵惨遭涂炭,埋骨于泥沙之下。仅仅发放救济,只能解一时之急。深谙治理之道的钱镠,祭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以工代赈。
他凭借多年来在江南兴修水利的丰富经验,命令麾下的水利司、度支司等相关部门牵头,以三万营田军为骨干,动员淮北各军配合,组织起庞大的灾民队伍。
第一年秋冬,洪水退去,但河道紊乱,堤防残破。钱镠将灾民以千人左右为单位编组,趁着秋冬农闲和水位下降,开始大规模整修被洪水破坏的淮北各条河流的堤防,疏浚淤塞的河道,开挖排水沟渠。参与劳作的灾民,不仅能获得足以养活家人的口粮,还能得到少量的工钱或布帛。
钱镠麾下的水利专家,如林无隐等人,经过仔细勘察和分析,向钱镠提出警告:“大王,黄河水泥沙含量极高,若长期借淮入海,不出数年,淮河干流及沿途支流河床必将因泥沙淤积而迅速抬高。届时,莫说淮北,连富庶的淮南地区也将永无宁日,年年面临洪涝威胁!治本之策,在于为黄河另寻独立的入海通道,使其与淮河水系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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