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铁轨上的晨昏(2/2)
原来有些东西,比火车跑得更快。比如牵挂,早顺着铁轨,在心里铺成了回家的路。京城站的月台比想象中喧闹,叫卖声、脚步声、车轮滚动声混在一起,林悦牵着小萤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兜里的铁皮哨子。刚走下站台,就见不远处有人挥着块写着“林”字的木牌,走近了才看清,是陈大爷托来接站的老伙计,姓周,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熟稔的笑意。
“陈爷早把你们的住处安排妥了,离国子监不远,走路一刻钟就到。”周伙计接过她们的行囊,掂量了下,“沈青那小子塞的东西可真不少,光这布包就沉得像装了块石头。”
林悦笑了笑,没说那是沈青连夜烤的饼,用棉絮裹了三层,现在还带着余温。小萤却指着周伙计腰间的荷包嚷嚷:“姐姐你看,跟咱院里紫苏绣的一样!”
那荷包上果然绣着片紫苏叶,针脚虽不如苏瑶绣得细密,却透着股质朴的韧劲儿。周伙计摸了摸荷包,咧开嘴:“这是内人绣的,说你们要来,特意照着陈爷给的样子赶出来的,图个眼熟。”
往住处走的路上,小萤被街边糖画摊吸引,赖着不肯走。林悦买了支紫苏叶形状的糖画,看着小萤舔得眉眼弯弯,忽然发现京城的风里,竟也带着点熟悉的草木气——街角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在摆棋,棋子落盘的脆响,像极了镇上茶馆里的动静;巷口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着“酸枣面嘞”,声音钻进耳朵,竟和沈青在镇口喊她吃饭的调子有几分像。
到了住处,是个带小院的平房,院里靠墙种着排紫苏,叶片在风里摇得正欢。周伙计说:“陈爷特意让人种的,说你们见了能踏实点。”林悦走到跟前,指尖刚触到叶片,就看见土缝里还埋着个小布包,挖出来一看,是沈青的字迹:“紫苏籽埋三指深,明年能冒出苗来,就像咱那儿一样。”
夜里,林悦在灯下翻看带来的地图,发现夹层里夹着片干枯的紫苏叶,是离开时从院里摘的。小萤已经睡熟,嘴角还沾着糖渣,怀里抱着那支没吃完的糖画。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了两下,林悦忽然觉得,这京城再大,只要身边有这些带着根的念想,就不算远;那些看似奔波的路程,不过是把院里的暖,挪到了另一处土壤里,等着发芽。
第二天一早,周伙计来敲门,手里拿着封信:“陈爷捎来的,说你们安顿好就拆开。”信封上贴着片新鲜的紫苏叶,墨迹还带着点潮意,显然是刚写好就送来了。
林悦拆开信,字迹还是沈青那股子利落劲儿:“京城不比镇上,遇事多留个心眼,但也别把自己框住了。紫苏在这儿能活,你们也能。院里的土我松过了,籽种下了,等你们回来收。”
她把信折好,夹进地图册,抬头看见小萤正蹲在院角,往土里埋什么东西。“在种啥?”林悦走过去问。
“沈青哥哥给的紫苏籽呀,”小萤拍着手上的土,“他说京城的土硬,得使劲往深了埋,才能长好。”
阳光透过院墙照进来,落在紫苏苗刚冒头的嫩芽上,也落在两个女孩的发梢上。林悦忽然明白,所谓远行,从来不是把根留在原地,而是带着根走,让它在新的地方扎得更深。就像这紫苏,无论是镇上的院角,还是京城的小院,只要有人用心照料,在哪片土里,都能长出青郁的叶来。
而那些藏在行囊里的暖——沈青的饼、陈爷的信、荷包上的绣纹、小萤手里的糖画,还有心里那句“咱能行”——都是让根须往下扎的力气。京城的风或许硬,但带着这些念想往前走,日子总会像院角的紫苏一样,慢慢铺展开来,带着熟悉的气息,在陌生的地方,活出踏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