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药圃新事(2/2)
林悦望着第七畦里那株刚栽回去的银边紫霞苏,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是在应和他们的话。她知道,沈青的西域之行不会轻松,北地的崖洞也藏着未知的凶险,但只要这药圃还在,只要他们心里的那点希望还在,再远的路,再难的坎,总能一步步跨过去。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沈青带着归雁的人出发了。虎娃举着木哨站在篱笆边,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忽然吹了声长哨,清脆的哨音在山谷里荡开,像在说:路上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林悦翻开签到簿,在新的一页写下:“申时,风暖,苗壮,待归人。”笔尖落下,纸页上仿佛也染上了紫霞苏的清香,和着午后的阳光,静静流淌。
沈青走后的第三日,药圃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浆洗得笔挺。他背着个半旧的藤箱,站在第七畦边,盯着那株银边紫霞苏看了足有一炷香,直到虎娃举着木哨警惕地问“你是谁”,才缓缓转过身。
“在下姓秦,北地来的药农。”他拱手时,露出左手虎口处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听闻西坡有种活了银边紫霞苏,特来讨些种籽。”
林悦刚从账房核完药圃的开销,听见动静走过来,见他藤箱缝隙里露出些干枯的紫霞苏标本,便知是懂行的人。“秦先生请坐。”她搬过石凳,“这银边紫霞苏刚缓过劲,种籽还得等些时日。不过先生若不嫌弃,可先看看我们培育的寻常紫霞苏,或许有合心意的。”
秦先生却摇头,目光仍黏在那株银边上:“不瞒林大夫,北地去年遭了虫灾,紫霞苏根茎全被啃烂了。我寻遍了七八个药圃,就盼着能找到银边种——老辈人说,这品种抗虫害,产量还高。”他从藤箱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些发黑的根茎,“你看,这就是去年剩下的,连留种都难。”
虎娃凑过来,指着根茎上的虫洞:“跟我们去年在黑风口见的一样!沈大哥说,是毒藤会用劣质肥料催出来的弱苗,才招虫子。”
秦先生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那药圃,用了三年好肥,就因为贪便宜进了批毒藤会的种籽,全毁了。”他忽然盯着林悦手里的签到簿,眼睛一亮,“这簿子上记的紫霞苏培育法子,能不能借我抄一份?我愿出十倍的价钱。”
林悦把签到簿递过去:“抄吧,不用钱。”她指着第七畦的方向,“等银边紫霞苏结了种,先生尽管带些回去试种。只是有句话得说在前头,这品种娇贵,得用山泉水混草木灰浇,还得避开正午的日头。”
秦先生接过簿子,手指抚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红了眼眶:“林大夫可知,北地多少药农就盼着这法子。去年冬天,我隔壁的张老汉,就因为种不出紫霞苏,把仅有的两亩地都卖了……”
正说着,王阿婆端来碗紫苏粥,往秦先生面前一放:“先垫垫。”她往畦里瞥了眼,“你们说的银边种,刚才我瞅着抽出个新芽呢!”
众人涌到第七畦边,果然见银边紫霞苏根部冒出个嫩黄的芽尖,裹着层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秦先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土,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像怕碰碎了梦。
“活了,真活了。”他喃喃道,声音发颤,“林大夫,我能不能在西坡多待些日子?我想跟着学学怎么侍弄它,回去也好教给北地的乡亲。”
林悦看向张大叔,张大叔正往新翻的地里撒草木灰,闻言直起腰:“住我家老屋去!有三间空房,够你放藤箱的。”
虎娃立刻接话:“我每天给银边种浇水时喊你,保证让你看仔细!”
秦先生对着众人深深作揖,藤箱放在石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里面的紫霞苏标本仿佛也在这暖意里,悄悄舒展了些。林悦翻开签到簿,在“申时,风暖,苗壮,待归人”下面添了行小字:“北地秦先生至,共候新芽。”
晚风拂过药圃,紫霞苏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远处虎娃哼起的小调,调子虽不成曲,却满是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