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银边传信与三地的年轮(2/2)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蜂箱,月光下,箱口隐约能看见两只蜜蜂依偎在一起,缺翅蜂的残翅搭在新蜂的翅膀上,像在互相取暖。白天里那点为“朝日银”紧张的劲儿,此刻都化作了心底的软,他忽然觉得,这两只跨越了南北的蜜蜂,比谁都懂“在一起”的意思。
“虎娃,睡了吗?”林悦的声音从药圃边传来,带着点露水的湿意。
虎娃一骨碌爬起来,看见林悦正蹲在“朝日银”旁边,手里拿着块小木板,借着月光往上面刻着什么。“悦姐,你还没睡?”
“再看看它。”林悦头也没抬,指尖在木板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刻痕,“李大夫的日志说,早生银边容易招夜虫,我做个驱虫牌。”
虎娃凑过去看,木板上刻着南坡的艾草纹和北地的沙枣花,边缘还嵌了圈细银丝——是从张奶奶没熔完的银镯子上剪下来的。“这银丝能驱虫?”
“不一定能驱虫,但能反光。”林悦把木牌插进“朝日银”旁边的土里,银丝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夜虫怕光,有这圈银亮,总能挡一挡。”她忽然笑了,“也算给它再添层护身符。”
虎娃摸着木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沈青信里画的蜂箱,还有签到簿上那行“双蜂同栖”。他低头在草垛上抓起根细枝,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圈,把“朝日银”、蜂箱、蜜罐、驱虫牌都圈在里面:“悦姐你看,咱们现在像不像守着个宝?”
林悦看着地上的圈,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是宝,是三地凑出来的宝。”她从怀里掏出签到簿,借着月光翻到最新一页,在“亥时”记录下面添了行小字:“制银边驱虫牌,嵌北地银丝,刻南坡艾草纹,护朝日银。”她把笔递给虎娃,“你也来加笔,想写啥就写啥。”
虎娃握着笔,想了想,在旁边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小人手里举着块蜜糕,正往驱虫牌的方向递:“就写‘蜜香引蜂,银光照虫’。”
林悦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和小人,忽然笑出声,笑声在静夜里荡开,惊得蜂箱里的蜜蜂动了动,却没飞出来,像舍不得这片刻的安宁。
后半夜,虎娃被冻醒了,迷迷糊糊中看见林悦还坐在药圃边,手里捧着签到簿,指尖在“银红籽”的记录上轻轻摩挲。他知道,她是在想南坡的银红籽能不能顺利发芽,就像惦记着远方的亲戚。
“悦姐,冷不冷?”虎娃把自己的粗布褂子脱下来,往林悦身上披。
林悦没拒绝,裹了裹褂子,笑着说:“想起第一次在南坡种紫霞苏,也是这样,整夜整夜地守着,怕霜打了,怕虫啃了。”她抬头望向南方,夜色里仿佛能看见南坡的田埂,“那时候总觉得,能在南坡种活就不错了,哪敢想现在,北地有了‘朝日银’,西域有了花架,连南坡都开始杂交新种了。”
虎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沉沉的夜色,却仿佛真的能看见三地的紫霞苏在月光下生长:南坡的银红籽在红泥里扎根,北地的“朝日银”顶着银边伸展,西域的藤蔓缠着花架攀爬,而那本签到簿,就像根无形的线,把这些分散在三地的绿意,牢牢串在了一起。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越过土坡,正好落在“朝日银”的银边上,把那抹银晕染成了金色。虎娃看见,被驱虫牌护着的芽子,又抽出了片新叶,银边比昨夜更宽了些,像被晨光镀了层金。
“你看!它长了!”虎娃激动地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晨光落在她脸上,把眼角的细纹都染成了暖金色。她翻开签到簿,在新叶的位置画了片小小的叶子,旁边写着:“四月初六,卯时,朝日银展新叶,银边增宽,受晨光而愈亮。”
这时,蜂箱“嗡”地一声,缺翅蜂和新蜂一起飞了出来,径直落在“朝日银”的新叶上,开始采集带着晨露的花粉。新蜂飞得快,在叶尖上打了个转,又回来等缺翅蜂,两只蜜蜂的翅影在晨光里交叠,像绣在绿毯上的金线。
虎娃忽然明白,林悦说的“三地年轮”是什么意思了。不是画在纸上的圈,是长在土里的根,是飞在风里的蜂,是记在簿子里的字,是他和林悦、沈青、张爷爷、南坡的药农、西域的牧人,还有那两只跨越了山水的蜜蜂,一起用日子熬出来的牵挂。
他看着林悦把签到簿小心地揣回怀里,晨光透过纸页,把里面的字迹映得隐隐约约,像无数颗正在发芽的种子。虎娃知道,今天的簿子里,又会添上新的故事——或许是南坡的银红籽破了土,或许是西域的蜜罐又满了,或许只是“朝日银”又多了根绒毛,但无论是什么,都会像那圈银边一样,在三地的年轮里,闪闪发亮。
风又起了,这次却带着暖意,吹过药圃,吹过蜂箱,吹过那片带着晨光的银边新叶,往南坡的方向,往西域的方向,捎去北地的消息——这里的银边,正在长大,带着所有人的盼头,往更远的日子里,扎得更深,长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