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路途中的光阴辙(1/2)

路途中的光阴辙

春分的晨雾还没散尽时,我已坐在去往古镇的大巴上。车窗上的水汽凝成蜿蜒的河,窗外的油菜花田在雾里浮动,像幅洇了水的油画。前排的老人正给孙子讲以前坐绿皮火车的旧事,哐当哐当的响声里,能听见铁轨在唱歌,他的拐杖敲着地板的节奏,竟和车轮碾过路面的震动合上了拍。这一刻,柴油的味道混着雾的湿润扑在脸上,我忽然看见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影——出行从不是简单的位移,是路途中的光阴辙,是藏在车轮里的故事,在起点与终点的间隙,让每个向前的瞬间,都拖着一串眷恋的痕。

儿时的出行,是祖父肩头的颠簸。那时去镇上赶集,要走八里土路,祖父总在鸡叫头遍时就把我架在肩上,他的粗布褂子蹭着我的脸颊,抓紧了,摔下来要吃泥。土路在雨后会变成泥潭,他的布鞋踩下去会作响,惊飞路边草窠里的鹌鹑。有次我在他肩头睡着,醒来时正趴在供销社的柜台上,他手里举着根水果糖,刚给你买的,橘子味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比柜台上的玻璃镜还晃眼。

返回时总在黄昏,他的竹筐里装着新买的镰刀和我的花布衫,我牵着他的衣角走在田埂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遇见赶牛的阿爷,两人会站着聊半晌,今年的麦子长得好的絮语里,混着牛铃的轻响。路过溪边时,他会蹲下来洗脸,也给我掬一捧水,凉不凉?这水甜着呢,水珠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滚落,像颗颗透明的星。那些肩头的颠簸里,藏着最安稳的依靠——路再远,只要趴在祖父肩头,就不怕摔跤;天再黑,只要跟着他的影子,就不会迷路。

校园时的出行,是绿皮火车的哐当声。第一次独自去省城参加竞赛,攥着车票的手心全是汗,硬座车厢里的风扇转着,混着泡面的香气和的招呼。邻座的阿姨从包里掏出个茶叶蛋,姑娘,吃吧,垫垫肚子,蛋壳剥得干干净净,蛋白上还留着她指甲的月牙痕。夜里的车厢会变成摇篮,此起彼伏的鼾声里,我盯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发呆,那些移动的光斑,像串被线牵着的萤火虫。

火车晚点四个小时,同座的大叔用搪瓷缸泡了杯浓茶,来,提提神,茶缸沿的磕碰处缠着胶布,这缸子陪我跑了十年车。他给我讲跑运输时的趣闻,有次在山里遇见暴雨,卡车陷在泥里,老乡们举着锄头来帮忙,他的烟袋锅在鞋底磕出脆响,火星落在地上,像颗没长大的太阳。那些哐当声里的等待,藏着最朴素的善意——陌生的旅途上,一句的安慰,一个分享的茶叶蛋,就能把孤独泡成暖心的茶。

职场后的出行,是高铁窗边的流光。去邻市开会时总选最早的班次,车厢里的灯光亮得像白昼,西装革履的人们对着电脑敲字,指尖的速度比窗外的树影还快。有次邻座的姑娘在改ppt,眼圈熬得发黑,下午就要汇报,还没弄好,我帮她递了包纸巾,别急,来得及。她忽然笑了,从包里掏出块巧克力,这个给你,我妈塞的,说吃甜的能定神。

高铁穿过隧道时,车厢会瞬间暗下来,再亮时已换了番天地——刚才还是光秃秃的山,此刻已是成片的稻田。有次遇见位背着画板的老人,他正对着窗外速写,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比键盘声还动人。我年轻时坐绿皮车,要晃一整天才能到,他指着画纸上的线条,现在快是快了,却少了看风景的闲心。那些流光里的匆匆,藏着成年人的不易——我们总在追赶时间,却在某个隧道明暗交替的瞬间,忽然想念起慢慢晃荡的旧时光。

旅途的车站,是聚散的码头。汽车站的售票窗口总排着长队,去县城一张的吆喝里,混着孩子的哭闹和行李的拖拽声。候车室的长椅上,总有人趴着打盹,行李袋当枕头,外套当被子,眯会儿就到了的自语里,藏着赶路的疲惫。火车站的广播声带着电流的杂音,开往北京的列车开始检票的通知,像声出发的号角,人们扛着行李涌向闸机,脚步的节奏里,有期待也有不舍。

机场的落地窗边,总有人对着飞机拍照,巨大的机翼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这是波音737的辨认声里,混着记得按时吃饭的叮嘱。有次在候机厅看见位送女儿留学的母亲,她帮女儿理了理围巾,到了给家里打电话,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却偏要笑着挥手,直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才蹲在椅子旁抹眼泪。这些车站的聚散里,藏着最深的牵挂——出发的人带着期盼,送行的人揣着惦念,同一趟列车,载着不同的心情驶向远方。

出行的工具,是时代的脚印。祖父的独轮车在土路上压出两道辙,木轴转动的声里,能听见年轮的转动;父亲的永久牌自行车铃在乡间小路上清脆作响,车后座的藤筐里,装着给外婆的糕点和我的童话书;如今的网约车在城市的血管里穿梭,导航的女声温柔地提示前方右转,却再难遇见问路时递颗烟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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