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洒脱拂过的光阴风(1/2)
洒脱拂过的光阴风
芒种的热风刚掠过晒谷场,我已坐在老槐树的浓荫里。卖麦芽糖的老汉支起竹架,铜刀在糖块上划出的响,碎糖渣在风里飘成金粉,这糖得趁热吃,凉了就硬,他的草帽沿淌着汗,人也一样,该松时就得松,绷太紧要断。这一刻,焦糖的甜香混着麦秸的腥漫过来,我忽然看见糖丝在风里舒展的弧——洒脱从不是刻意的放,是岁月吹软的韧,是藏在随性里的醒,在执着与放下之间,把每个自在的瞬间,都拂成可以触摸的轻。
儿时的洒脱,是祖父放风筝的线。他总在清明的旷野里放线,竹骨风筝在风里抖着翅,的放线声里混着他这线得松松放,攥太紧要栽的絮语。我举着蝴蝶风筝追着风跑,线轴在掌心转得发烫,你看这风筝,看着由着风,其实线在咱手里。有次线突然断了,蝴蝶风筝歪歪扭扭坠进河沟,我蹲在岸边哭,祖父却笑着捞起湿透的风筝,你看它落水了,反而洗干净了泥,他扯断剩余的线,咱再扎个新的,比这个飞得高。
他的工具箱里,断线总缠着竹片,新线绕着竹筒,像捆自在的云。这线跟了我四十年,棉线软,尼龙线韧,断了就换,他指着线轴上的磨损,你看这痕,都是风磨的,越磨越滑。有年暴雨冲垮了风筝架,他却用断竹扎了个菱形风筝,你看这没糊纸的架,反而飞得更轻,骨架在雨里闪着亮,像只透明的鸟。那些被风扯断的线,藏着最朴素的放——洒脱从不是任性的逃,是该像风里的筝,你顺着它的势,它便赠你升空的轻。
少年时的洒脱,是先生案头的残墨。砚台里的墨总留着半池,他蘸着余墨写草书,笔锋在纸上扫出飞白,这墨不用尽,留着下次掺新的,才有韵味。我为写错一个字懊恼半天,他却拿起废纸团成球扔向纸篓,你看这纸,皱了就揉,反正还能再写,墨滴在宣纸上晕开的圆,字如其人,太较真就僵,松快些才活。
暮春的柳絮飘进窗棂,落在未干的墨迹上,他的笔锋裹着飞絮写字,你看这笔画里的絮,像不像不经意的巧。有个同学总因考卷上的红叉失眠,他便赠了幅,错了就改,改了就忘,记那么牢干啥。那些被飞白划破的宣纸,藏着最生动的悟——洒脱的笔墨从不是潦草的率,是通透的放,你容着它的瑕,它便给你落笔的畅。
成年后的洒脱,是老茶馆的藤椅。竹篾在岁月里磨得发亮,坐上去响,却偏生让人放松,这椅子得歪着坐,规规矩矩反而累,掌柜的铜壶嘴冒着白气,茶凉了就续,话不投机就换桌,哪来那么多讲究。我因项目失败闷坐一下午,他续水时的声里混着去年隔壁王老板赔了三百万,现在不还乐呵呵的絮叨,紫砂壶在桌上转了个圈,事过了就过了,跟茶凉了一样,再续就是。
后来路过茶馆,看见那把藤椅换了条新篾,掌柜的笑着拍椅面,你看这新老搭着,反而更稳。有次暴雨淹了半间茶馆,他却搬着藤椅在屋檐下摆茶桌,你看这雨里喝茶,比屋里还痛快,雨滴打在茶碗里的响,像首轻快的歌。那些被坐歪的藤椅,藏着最踏实的稳——洒脱的姿态从不是故作的闲,是经历的透,你挨着它的旧,它便赠你安坐的宁。
洒脱的质地,是随遇的柔。风筝线的棉纤维带着风的软,拉得长也弹得回,像根会呼吸的筋;残墨的烟煤裹着水的润,浓可写榜书,淡能画远山,像块知趣的墨;藤椅的竹篾浸着汗的温,歪着承力,正着也稳,像片服帖的云;就连老茶碗的粗瓷,也带着手的痕,裂了缝照常用,像个包容的肚。这些被时光磨软的物件,像群随和的友,把经年累月的磕碰,都酿成了自在的圆。
老匠人说真洒脱的东西都有弹性,他捏着祖传的竹编,你看这篾,能弯能直,才不容易断。有次见他修断了腿的藤椅,不用钉子不用胶,只把断篾编进新篾里,你看这缠缠绕绕,反而比原来结实。这些带着韧性的物件,像位懂屈伸的智者,既有着不较劲的柔,又有着不散架的骨,像风筝线,松时能飞,紧时能拽,在张弛间找到平衡。
洒脱的声音,是随性的响。风筝线划过空气的声里,藏着风与竹的戏,像支轻快的哨;残墨在砚台里研磨的声里,裹着笔与墨的和,像首无字的诗;藤椅摇晃的声里,含着篾与木的答,像句慵懒的语;老茶碗碰桌的声里,浸着瓷与木的应,像个随意的喏。
音乐家说人间的闲响最养心,他把麦克风凑近藤椅,你听这摇晃的声,多像摇篮曲。有次在老茶馆录音,铜壶续水的、棋子落盘的、说书人醒木的混在一起,竟成了首天然的逍遥调,这是日子本来的节奏,比任何轻音乐都解乏。这些藏在轻响里的自在,像阵拂面的风,让你在聆听时忽然懂得:真正的洒脱从不是咋咋呼呼的闹,是骨子里的静,像风筝线响,藤椅摇晃,不需刻意,却自有股松快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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