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共鸣深处的光阴弦(2/2)

共鸣的色彩,是带和的雅。铜铃的黄里泛着绿,像会响的玉;古籍的黄里透着黑,像会说的墨;琴弦的银里藏着褐,像会唱的金;戏服的红里带着蓝,像会舞的霞。这些被时光滤过的色,像幅和谐的画,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共鸣的色从不是单调的纯,是带着杂的和,像老铃的锈与黄,旧书的墨与白,越斑驳越见丰,越混杂越见真。

画师说最高级的共鸣是,他用淡墨画《月下对饮》,你看这背靠背的人,比面对面的更投缘,像心里的应,藏着才够。有次见他画《隔岸听琴》,故意把听琴人的脸隐在树影里,这藏不是忘,是让琴声自己说话,就像心里的和,不说才真。这些带着留白的画面,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显见的合,只有恰到好处的隐,就像世间的应,太过直白反而浅,带着些含蓄才显深,像共鸣的声,时隐时现,反而比喧嚣的合更让人记牢。

共鸣的隐喻,是处世的和。孩童时的应是种真,你笑我也笑的纯里藏着纯粹的同;少年时的懂是种智,你哭我递纸的默里藏着青涩的知;成年后的和是种容,你争我让的退里藏着通透的谅;老年时的伴是种守,你说我听的静里藏着沉淀的随。这些层层递进的和,像首合唱,有高有低,有快有慢,终会汇成和声。

老学者说共鸣是心上的弦,他指着案头的七弦琴,你看这弦,一弦动六弦应,越老越知和,像世间的缘,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次听他讲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指着窗外的双生树,这根,在地底缠成一团,在地上却各长各的,就像共鸣的人,根连枝不缠,他的指尖在树皮上轻轻划过,像在触摸看不见的牵连。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首无字的歌,让你在静默中尝到默契,明白有些共鸣只在具体的物件里,有些懂得却在无形的气息中,有些应和靠言语,有些相知靠沉默,像老琴的弦,一动全动,却各自成音。

共鸣的记忆,是血脉的和。祖父的铜铃传给了堂弟,每次摇铃时,他总会想起各找各的伴的叮嘱;先生的古籍现在摆在我的案头,批注的朱比别处的更艳;老街修琴铺的琴弦,老匠人的徒弟正在调试,松香的声里,已有了师父的韵;那些被岁月浸润的物件,像一本本翻开的和鸣,每个褶皱里都藏着一次应和,翻开时,能看见祖父分类的认真,先生圈点的专注,匠人修琴的虔诚。

去年清明回到老戏楼,在后台的木箱里发现件褪色的戏服,水袖上的金线已磨成银灰,像片褪色的霞。我把它披在身上,衣料擦过皮肤的痒里,比记忆里的更轻,这是你祖母年轻时唱《梁祝》穿的,她说戏里的悲,得台下人同哭才够味,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看这袖,把多少人的泪都蘸成了盐。阳光穿过衣料的纹,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金。

暮春的风把修琴铺的幌子吹得猎猎响时,我又站在那架老胡琴前。新换的琴弦正在阳光下泛着银,老匠人的手指在弦上滑出颤音,你看这抖,是琴在跟人说话,就像共鸣,动心才够,他的白发在琴声里轻晃,日子也一样,应着才热闹。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偶然的共鸣,实则是岁月沉淀的缘,没有一弦又一弦的调试,哪来这份通心的振。

准备离开时,在老戏楼的砖缝里发现枚生锈的铜铃,铃舌早已锈死,却比记忆里的更沉,这是当年戏班散伙时丢的,多少人找过,都说铃不响了,念想还在,老伶人的声音里带着怀念,你看这锈,把多少声都封成了默。我把铜铃贴在耳边摇晃,虽无声,却似有万千声在心里应和,像场不散的合唱。

走出很远再回头,老戏楼的飞檐在暮色里像只振翅的鸟,修琴铺的琴声在风里轻轻荡,像首流动的诗,收废品的车铃在巷口响成串,像串跳动的星。风裹着铜铃的脆,带着墨香的醇,带着松香的暖,我忽然看见共鸣深处的光——它从不是刻意的合,是自然的应;不是空洞的同,是丰饶的和。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里若有根会振的弦,便能在孤独时不孤,在喧嚣时不躁,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活成带着回响的歌,像老胡琴的弦,一动,便有万千声应和,像旧书页的字,一读,便有千年人同叹。

转身离去时,远处传来孩童们的童谣,你一句我一句,像支天然的和声,老人们的笑声在风里荡,应得好,应得好。我知道,这根共鸣的弦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振动,把每个遇见的孤独,都酿成可以相拥的声,让那些看似平凡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丰的痕,像老琴的共鸣箱,越老,越能藏住万千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