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历练深处的光阴痕(2/2)

历练的色彩,是带砺的实。船桨的棕褐里泛着黑,像浸透的水;戒尺的竹黄里透着褐,像磨旧的痕;钢钎的银灰里藏着黑,像凿过的石;谷粒的金黄里带着褐,像晒透的阳。这些被时光滤过的色,像幅厚重的画,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历练的色从不是炫目的艳,是沉淀的实,像老船的旧,钢钎的锈,越斑驳越见深,越黯淡越刻骨。

画师说最高级的历练是,他用浓墨画《逆浪行舟》,你看这低头摇桨的人,比扬着帆的更见劲,就像受着的难,藏着才动人。有次见他画《开山凿石》,故意把石匠的脸隐在尘烟里,这藏不是忘,是让看的人自己品苦,就像历练的痕,不说才重。这些带着厚重的画面,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彰显的苦,只有恰到好处的敛,就像世间的难,太过张扬反而浅,带着些沉默才显深,像历练的路,默默前行,反而比喧嚣的闯更让人敬服。

历练的隐喻,是处世的韧。孩童时的摔是种长,跌破膝盖才知站稳的真里藏着纯粹的勇;少年时的挫是种进,考试失利才知发奋的劲里藏着青涩的强;成年后的难是种立,撞了南墙才知转弯的智里藏着通透的韧;老年时的忆是种明,看过风雨才知平淡的好里藏着沉淀的稳。这些层层递进的强,像棵老松,经风、历雨、傲雪、凌霜,终会在岁月里愈显苍劲。

老学者说历练是心上的茧,他指着案头的砚台,你看这凹,是磨了十年的记,越深越见功,就像受着的苦,熬着才够味。有次听他讲宝剑锋从磨砺出,指着窗外的翠竹,这节,是憋着劲长的痕,越密越见韧,就像历练的人,忍着才拔尖,他的指尖在竹节上轻轻划过,像在触摸岁月的硬。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块刚淬的钢,让你在灼痛中尝到实在,明白有些历练只在具体的苦里,有些成长却在无形的悟中,有些强靠摔打,有些韧靠坚持,像老松的根,越深越能抗住风雨。

历练的记忆,是血脉的传。祖父的船桨传给了堂兄,每次划桨时,他总会想起攥紧了才不慌的叮嘱;先生的戒尺现在摆在我的书房,竹片的轻响比别处的更沉;父亲的钢钎,我正在擦拭,金属的凉里,已有了父亲的劲;那些被岁月浸润的物件,像一本本厚重的书,每个褶皱里都夹着一段挣扎,翻开时,能看见祖父掌舵的稳,先生执教的严,父亲凿石的狠。

去年处暑回到晒谷场,在仓库的角落发现台老旧的打谷机,滚筒上还缠着干枯的稻草,像段凝固的时光。我伸手转动摇柄,铁锈摩擦的声里,比记忆里的更沉,这是你父亲年轻时用的,他说谷粒不挨揍,出不了壳,叔叔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看这锈,把多少汗都凝成了盐。阳光穿过滚筒的缝隙,在地上投下转动的影,像串跳动的星。

深秋的风把船坞的帆布吹得猎猎响时,我又站在祖父的旧船前。新换的缆绳在阳光下泛着麻的白,堂弟正在给船板刷桐油,你看这刷,得顺着木纹走,就像历练,得跟着理走,他额角的汗滴在船板上,洇出小小的圆,日子也一样,磨着才结实。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刻意的历练,实则是岁月馈赠的厚,没有一桨又一桨的划,哪来这份抗浪的稳。

准备离开时,在开山场的碎石堆里发现半截钢钎,尖部已磨成圆头,却比记忆里的更沉,这是当年打通隧洞时断的,你父亲说钎断了,劲不能断,老石匠的声音里带着怀念,你看这圆,是跟石头磨出来的,就像受够了难,自然就圆融了。我把钢钎抱在怀里,冰冷的金属贴着胸口,像块焐不热的铁,却让心莫名踏实。

走出很远再回头,晒谷场的谷堆在暮色里像座金黄的山,船坞的旧船在风里轻轻晃,像个沉默的友。风裹着谷香的醇,带着船板的桐油味,带着时光的韧,我忽然看见历练深处的光——它从不是折磨的苦,是成长的粮;不是空洞的熬,是饱满的实。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中若有根耐磨的弦,便能在风雨时不慌,在坎坷时不避,把每个挣扎的瞬间,都走成向上的路,像谷粒的饱满,越是历经捶打,越能酿出醇厚的香,让那些看似艰难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硬的骨,像老钢钎的尖,越磨越钝,却越沉越稳。

转身离去时,远处传来打谷机的轰鸣,像首穿越时光的歌,父亲的吆喝在风里荡,加把劲——再筛一遍——。我知道,这份历练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打磨,把每个遇见的难,都锻成可以依靠的强,让那些看似过不去的坎,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深的痕,像谷粒的纹,虽不显眼,却藏着整个秋天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