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思潮涌动的光阴海(2/2)
思潮的色彩,是带混的清。潮汐表的黄里泛着浪的白,像张知浪的图;砚池的黑里透着墨的亮,像方藏思的塘;泡菜坛的褐里藏着菜的绿,像个发酵的罐。这些被流动染透的色,像幅变幻的画,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思潮的色从不是纯粹的净,是浑后的清,像老潮表的黄,越浸越见明;像旧坛水的褐,越酿越显透。
老画师说最高级的思潮是,他画《观潮图》,故意让岸边的礁石挡住半幅浪,你看这挡,是浪借着石往高里涌,比全露的更见劲,就像思潮的妙,憋着点才够猛。有次见他画《夜思》,让烛火的光刚好照着砚池的墨涡,这亮不是偏,是念头借着光往深里钻,就像思潮的境,想着才够涌。这些带着张力的画面,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直白的露,只有恰到好处的藏,就像世间的思潮,太过泛滥反而浅,带着些收敛才显深,像母亲的泡菜坛,酿着够烈,藏着够沉,比一味宣泄多了层与岁月相融的厚。
思潮的隐喻,是思想的海。先秦诸子是奔涌的源,汉唐气象是壮阔的洋,宋明理学是深邃的湾,近代思潮是交汇的港,各有各的势,却都连着同一汪水。这些层层递进的涌,像片生生不息的海,流得越远,域越广,终会在岁月里愈见浩渺。
老禅师说思潮是心上的浪,他指着寺前的观海亭,这涛,是千年前的浪借着风往现在涌,就像人的思,动着才够活。有次听他讲明心见性,指着阶前的流水,这淌,是遇着石就绕,见着洼就聚,就像思潮的理,活着才够通,他的手掌抚过带露的石栏,像在触摸流动的魂。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片连接天地的海,让你在当下尝到源头的咸,明白有些思潮只在语的形,有些智慧却在人的悟,有些涌是为了静,有些藏是为了显,像浪与海,浪借海的阔奔腾,海借浪的动鲜活,却终究浪是浪,海是海。
思潮的记忆,是文明的续。祖父的潮汐表现在挂在海洋馆,泛黄的纸页还在,参观者说这是能听懂浪的话;母亲的泡菜坛成了美食博物馆的展品,分层的酸水没倒,品尝的人说这是能酿出想的味;那些先生的砚池,现在成了书法馆的教具,未干的墨涡还在,学习者说这是能生出字的塘。这些被时光赋予灵性的思潮,像一本本记着动的日记,每个褶皱里都夹着一次涌动的暖,翻开时,能看见祖父观潮的静,母亲酿酸的沉,先生泼墨的放。
去年谷雨回到渔港,在船板的缝隙里发现块带着水痕的木片,浪蚀的纹里还留着老渔民的指温,这是你当年问何为思潮时,他特意留的,说摸着浪的痕就懂了,新渔民的声音里带着憨厚,你看这蚀,是木记着涌的劲,越旧越见深。涛声漫过船舷,鱼腥的鲜与墨香的醇渐渐重合,像首无字的歌。
立夏的晨雾把潮汐表的纸染成浅黄时,我又站在祖父的船仓前。新绘的海图正在案上摊,测潮的后生正在标注,你看这记,得让新标连着旧痕才够准,就像思潮,接着涌才够活,他的手在台风预警线上画了道曲线,日子也一样,顺着势过熟了,就不怕乱。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杂乱的涌,实则是岁月理出的绪,没有一思一潮的悟,哪来这份通透的境。
准备离开时,在先生的书案上发现张洇墨的宣纸,字的最后一笔拖进砚池,像条连着墨的浪,这是他特意留的,说思潮的字,得带着水才够活,守案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怀念,你看这连,是笔记着流的痕,心也一样,有几分动才够宽。我把宣纸悬在窗前,看风过时墨痕在阳光下晃出的影,像群奔跑的浪,让眼眶忽然热了。
走出很远再回头,渔港的思潮在暮色里成了沉默的洋,潮表的测在月光下泛着银的光,砚池的泼在灯影里凝着墨的魂,菜坛的酿在风里闪着酸的亮。风裹着浪的咸,带着纸的糙,带着墨的沉,带着陶的腥,我忽然看见思潮深处的光——它从不是盲目的奔涌,是清醒的流动;不是无序的混乱,是沉淀的智慧。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中若有片思潮的海,便能在凝滞时知放流,在固执时懂变通,把每个看似混沌的瞬间,都活成可以淘洗的涌,像老渔民的船,顺时够勇,逆时够稳,既经得住浪的打,又留得住思的明,让那些看似杂乱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阔的境,像母亲的泡菜坛,酿过之后更醇,藏过之余更透,余味里都是岁月的活。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儿子的消息:爸,带娃看海,他指着退潮的滩涂说浪在偷偷想明天来不来,忽然想起您说思潮就像浪,看着退了,其实在底下攒劲,原来有些动,真的会跟着涛声长进心里。字里的涌漫过屏幕,像缕穿过思潮的光。我知道,这份思潮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奔涌,把每个遇见的滞,都变成可以流动的活,让那些看似停滞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阔的诗,像四季的思潮,春潮带雨润新绿,秋涛卷月送清辉,各有各的涌,却都在时光里,藏着一个停不住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