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雾织云缠处,皆是人间诗(1/2)
雾锁云缠处,皆是人间诗
清晨推窗时,最先撞进眼底的不是熟悉的黛瓦屋脊,而是漫过门槛的雾。那雾不是浓得化不开的乳白,倒像被揉碎的云絮,一缕一缕沾在指尖凉丝丝的,抬手想拢住些,指缝间却只漏下满袖潮湿的水汽。檐角的铜铃被雾裹着,连晃动都慢了半拍,往日清脆的叮当声沉在雾里,成了隔岸传来的模糊轻响,要凝神细听,才辨得出那是时光在雾中轻轻打了个结。
沿着巷弄往山上去,雾渐渐稠了些。青石板路被雾浸得发亮,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踩在柔软的云团上,鞋底沾着的草屑与泥点,在雾里也染了几分仙气。巷口那棵老樟树,平日里枝桠遒劲得能划破天空,此刻却被雾裹成了朦胧的剪影,只偶尔有几片深绿的叶子从雾中探出来,叶尖悬着的露珠坠在雾里,半天都不肯落下,仿佛连重力都在雾中失了力气。路过李婆婆家的竹篱笆,篱笆上爬着的牵牛花还没醒,花苞被雾吻得微微绽开一点紫,像少女半阖的眼,藏着满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温柔。
再往上走,雾便与云缠在了一起。山腰间的云不像山顶那般厚重,倒像流动的轻纱,一阵风来,云便顺着山势漫过来,裹着雾掠过脸颊,头发丝上瞬间凝满了细小的水珠,凉得人鼻尖发酸。石阶旁的蕨类植物,叶片上的绒毛沾着雾珠,在微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在草叶间。偶尔能听见林间的鸟鸣,声音从云雾深处钻出来,忽远忽近,辨不清方向,只觉得那声音也沾了雾的软,落在心上轻轻痒痒的,让人想起儿时外婆哼的摇篮曲,模糊却温暖。
行至山顶的观景台时,云雾已将整个山谷都拥在怀里。远处的山峦只剩淡淡的轮廓,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痕,一层叠着一层,从深灰到浅蓝,最后融进天边的白里。山脚下的村落,屋顶飘着的炊烟被雾扯成了细丝,与云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烟哪是雾,只觉得整个村子都浮在云雾之上,像传说中藏在云端的仙境。风过时,云雾会缓缓流动,原本被遮住的山头忽然露出来一角,青灰的岩石上覆着些苔藓,在雾中透着温润的绿,可不等你看清楚,云雾又漫上来,将那角山头重新藏进怀里,像个调皮的孩子,总在你以为抓住了什么时,又悄悄把东西藏起来。
正午的太阳总算挣破了云絮,阳光透过雾洒下来,成了金色的光柱。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被点亮的萤火虫,在云雾中缓缓起舞。此时的雾渐渐薄了,成了半透明的纱,贴在山间的竹林上,竹叶的脉络在雾中清晰可见,每一片叶子都像被洗过一般,绿得发亮。山涧的溪水在雾中潺潺流淌,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比往日更清亮,偶尔有几条小鱼从水中跃出,鳞片上沾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落回水里时,溅起的涟漪在雾中慢慢散开,像一圈圈淡绿色的晕。
午后坐在山顶的石凳上,看云雾慢慢变化。有时云会聚成厚厚的一团,压在山头,像蓬松的棉絮,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看是不是像记忆里母亲织毛衣的毛线那样柔软;有时云又会散开,变成细细的丝,飘在山间,像少女披散的长发,风一吹,便轻轻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雾则像个安静的伙伴,始终萦绕在身边,不喧闹,不打扰,只是用它的潮湿浸润着每一寸空气,让呼吸都变得清甜。
想起儿时在乡下,每到清晨,田野里也会起雾。那时总爱跟着祖父去田埂上,祖父牵着我的手,走在雾里,他的衣角沾着雾珠,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水珠落在我的手背上。祖父会指着雾里的庄稼,告诉我哪是麦子,哪是油菜,雾中的庄稼只露出半截青苗,像害羞的孩子,躲在雾里不肯出来。有时会遇到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走在雾里,彼此隔着几步远打招呼,声音在雾里传得很远,却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雾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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