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毒手(2/2)

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将下巴搁在她柔软散发着清香的发顶,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能让他瞬间安心凝神的气息。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拂过她的耳廓,“这几天……冷落你了。”

顾云舒放松地靠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感受着他胸膛下有力却略显急促的心跳,轻轻摇了摇头,发丝摩挲着他的下颌:“别说傻话。我只要你平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但我相信你,一直都信。”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窗外的车流声都化作了遥远的背景音。

晚餐在小餐厅进行。两人默契地没有谈论任何关于公司危机、恶意收购或是幕后黑手的话题,仿佛那些汹涌的暗流都被这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彻底隔绝。顾云舒轻声说着明天活动的细节,聊起基金会下一个打算资助的、位于偏远山区的艺术教育项目,眼睛里闪着光。陆砚秋偶尔插话,给出一些精准而实用的建议,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脸上。他们甚至憧憬着,等这一切风波过去,要找一个安静的海岛,只有碧海蓝天和彼此,好好放空那紧绷太久的灵魂。

这偷来的温馨,像暴风雨来临前夜,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烛火,温暖得让人心生眷恋,也脆弱得让人隐隐不安。

“明天,”陆砚秋放下筷子,神色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起来,那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顾云舒,“让老陈送你去活动现场。另外,我会安排两个人跟着你的车。”他顿了顿,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最近情况复杂,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一切小心,活动结束立刻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

顾云舒看着他眼中深切的担忧,心里软成一片,顺从地点点头:“好,听你的。就是个小活动,最多两小时。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也是,别总熬着。”

她不会知道,就在此刻,在明天她将要踏足的城东艺术区边缘,一个早已被城市遗忘的废弃仓库里,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幽暗的光线下进行着最后的确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污浊气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仅有的一盏昏黄吊灯在风中微微晃动,在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黑影。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眼神凶悍的男人,正用手指重重地点着铺在破旧木桌上的详细地图。

“目标车辆,明天下午一点三十分,从‘归云’画廊准时出发。按照她们惯常的路线,预计一点五十分左右,会到达艺术区入口前的这个三岔路口。”刀疤男的声音粗嘎难听,如同砂轮摩擦,“我们就在这里,利用提前准备好的报废货车,制造一起看似意外的追尾事故。这是最佳动手地点,监控盲区,人流相对稀少。”

他抬起头,阴鸷如鹰隼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个同样面目阴沉的同伙,语气森然,带着死亡的威胁:“都给老子听清楚了!目标,要活的!这是死命令!而且雇主特别交代,不能伤她分毫,一根头发丝都不行!谁要是出了岔子……”他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明白,头儿!”一个瘦高个、眼神闪烁的男人拿起桌上一支小巧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注射器,对着昏暗的灯光,检查着里面透明的液体,脸上露出一个猥琐而自信的笑容,“放心吧,特制的强效麻醉剂,进口货,剂量精确计算过。只要0.5秒,就能穿透衣物,瞬间作用于神经。一针下去,最多三秒,保证让她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一点痛苦都没有,更不会留下任何外伤。”

而在遥远的苏黎世,阮软下榻的奢华酒店套房里,她正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仔细试戴着明天需要使用的伪装道具。一顶利落的金色短发假发完全掩盖了她原本的黑发,一副足以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大墨镜架在鼻梁上,再加上一身风格与她平日截然不同的、略显朋克的衣着,镜子里呈现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几分冷冽气息的女人。她仔细端详着,调整着假发的角度,确保没有任何破绽。然后,嘴角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一个冰冷的、近乎癫狂的满意笑容。

“叮——”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幽光映亮她扭曲的侧脸。是赵天雄发来的消息:“已经按计划,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杠杆和渠道,大规模、隐秘做空陆氏集团股票。明天股市一开盘,暴跌就会开始,我们准备好的负面舆论也会同步引爆,形成绞杀态势。”

阮软冷笑着,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回复道:“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任何把柄。别忘了,我们的‘筹码’明天也会到位。好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走到窗前,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如同揭开幕布。窗外,是苏黎世璀璨的夜景,但她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牢牢锁定在东方那片深邃的、孕育着黎明也隐藏着毁灭性风暴的夜空。明天这个时候,一切,都将彻底颠覆。陆砚秋将会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那种失去挚爱、无能为力的滋味,她会让他尝个够。她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地跳动着。

夜深了。

陆砚秋的公寓里一片静谧安宁。顾云舒大概是白天忙碌累了,靠在他的肩头,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她的呼吸均匀清浅,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柔和的阴影,睡颜恬静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陆砚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得更舒服些,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拿过一旁的羊绒薄毯,细致地盖在她身上,连肩膀的缝隙都掖好。他低头,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安宁刻进骨子里。

然而,一股难以名状、毫无来由的不安,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不知从何处钻出,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并且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这种源于直觉的警报,比他面对任何商业对手时都要强烈。

他轻轻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避开可能的光线打扰到怀中安睡的人,然后给保镖队长发了条最高优先级的加密信息:“明天顾小姐所有外出行程,明岗暗哨再加一倍人手。所有节点反复排查,确保万无一失。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立刻向我直接汇报!最高警戒级别!”

信息发送成功,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安心。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些风暴,当它蓄谋已久,当它从人性最阴暗的角落袭来时,其精准、其狠毒、其不择手段,往往是再严密的防护网也难以完全预测和抵挡的。

清冷的月光,狡黠地透过窗帘未完全合拢的狭窄缝隙,悄悄溜进室内,像一道无声的预言,在顾云舒恬静毫无防备的睡颜上,投下斑驳而柔和的光影。她睡得正沉,对那张已经伴随着浓重夜色,悄然收紧的、淬满毒液的巨网,一无所知。

明天下午两点,当时针与分针在那个象征着一分为二的刻度上冰冷重合时,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在那一刻,被无情地抛向未知的、充满荆棘的深渊,发生天翻地覆的、不可逆转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