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画影暗香(上)(2/2)

顾云舒静静地伫立在画作前,仿佛化身为一尊凝固的雕塑。午前的阳光经过玻璃穹顶的过滤,变得柔软而富有层次,像揉碎的金箔,均匀地洒落下来,在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边,也在她低垂的、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西装袖口上那颗光滑微凉的珍珠纽扣,目光却早已穿透了画布上厚重黏稠的油彩,坠入了时光的逆流之中。

她看见了许多前年,母亲书房里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墨香与旧纸张持有的芬芳。母亲穿着素雅的旗袍,将她柔软的小身子抱在膝上,一同翻看着厚重的林深早期画册。母亲的手指纤细白皙,轻轻点在那一片片柔和而朦胧的色块上,声音温柔得像春天的风;“云舒你看,林深的画里,藏着一种‘温柔的绝望’。他从不歇斯底里,只是把血淋淋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裹在最洁白的棉花里。疼吗?是真疼。但他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敢,或者说不愿,大声喊出来。怕惊扰了别人,也怕......吓到了自己。”

那时的她,懵懂无知,只觉得那些画上的颜色好看,像打翻了调色盘,混合出奇妙的梦境。她仰起头,只能看到母亲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眼中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复杂的哀伤。

如今,时过境迁,她独自站在这幅象征着林深风格彻底改变的《溺》前,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那细密而深沉的疼意,沿着血脉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直到四肢百骸。她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那句话里,那浸入骨髓的悲凉——原来,“温柔的绝望”,并非不痛,而是痛到了极致,连呐喊都失去了力气,最终只能化作着画布上,一片死寂的深海,与几笔徒劳的猩红。这是一种连悲伤都显得奢侈的,彻底的无力。

正当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份跨越时空的共鸣与哀恸中时,一个娇柔得仿佛浸透了蜜糖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亲昵与不轻易察觉的尖锐,自身后突兀地想起,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展厅内精心维持的宁静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