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画影暗香(下)(2/2)
阮软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冻结,仿佛上好的瓷器表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缝隙。连她眼角那精心描绘、力求无辜魅惑的眼线,都因为瞬间的肌肉紧绷而显得有些许扭曲。她万万没想到,顾云舒会如此不留情面,在这样一个公开场合,当着这位她极力想巴结的贵妇人的面,如此轻描淡写地揭开她最不堪的过往。
她迅速调动起全部的演技,用力眨了眨那双描绘着“小鹿”般清澈无辜眼妆的眼睛,语气里瞬间注满了委屈,仿佛承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顾小姐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我……我真的只是好心过来打个招呼,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她向前凑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做出一种试图与顾云舒说体己话的亲密姿态,那股甜腻的栀子花香也随之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毕竟……”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你现在一个人在a市,连个依靠都没有。我也是担心你过得不好,才忍不住多嘴问这么一句。”
这番话,表面上充满了姐妹般的关怀,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顾云舒如今“孤女”的尴尬处境,暗示她早已失去了家族这座最坚实的靠山,风光不再,再也不复当年那个可以与她阮软平起平坐、甚至高高在上的顾家大小姐。那位王太太闻言,脸上果然适时地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怜悯与恍然的神色,看向顾云舒的眼神中,先前的那一丝审视立刻被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所取代——原来只是个失了势的落难千金,难怪穿得如此“素净”,浑身上下连件像样的珠宝都没有。
顾云舒终于完全转过身,正面迎向阮软。她身量本就比阮软略高几分,此刻穿着带跟的鞋子,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居高临下的视角。她微微垂眸,目光平静地落在阮软那张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泛红、却依旧精致无比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反而带着一种如同研究者观察标本般的、冷静的审视。然而,正是这种过分的平静,却透出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让阮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昂贵手包的带子,精心打理过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劳阮小姐费心。”顾云舒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西伯利亚冻土层下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能浸入骨髓的寒意,“我过得好与不好,都与阮小姐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掠过阮软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从那条闪烁着刺目光芒的钻石项链,到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镶钻手镯,再到她脚上那双恨天高的限量款高跟鞋,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蜷缩起来、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上。
顾云舒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倒是阮小姐你,有这么多闲功夫在这里‘关心’别人的死活,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确保只有她们两人和离得近的王太太能听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毕竟……”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阮软身上的行头——从那颗闪着光的钻石项链,到手腕上的手镯,再到她脚上那双限量款高跟鞋,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上。顾云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毫不掩饰的嘲讽:“靠手段抢来的东西,总要费更多心力去维护,不是吗?就像你脖子上这条项链,我记得是陆砚秋前年生日的时候,他原本定制的是一条星光蓝宝石项链,说是要送给最珍视的人。怎么,最后到了你脖子上,就变成钻石的了?是蓝宝石太贵重,陆砚秋舍不得给你,还是你觉得,只有这么大颗的钻石,才能撑住你‘陆太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