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到济南(2/2)

摸清厂子的大致情况后,谢维康走出车间,在院子里找了张没人的圆桌,抽出叠在一起的塑料凳坐下。

他掏出兜里的文曲星,打开玩起了《推土机》,一边玩一边安心等着开饭。

随着时间推移,桌边陆续坐下了六个人,一口一个地道的济南话,聊的都是家长里短,估计是老板的亲友。

再后来,又来了三个年轻小伙子。

谢维康仔细一听他们的口音,和其他六人截然不同。

这口音让他心里猛地一跳,瞬间激动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这三人。

他们身材都瘦瘦的,年龄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刚才在喷漆房里搬东西的那三位。

他又侧耳听了听,没错,绝对没错!这正是客家话,而且是成都本地的客家话口音,成都的客家人都管自己的语言叫 “土广东话”,是他从小讲到大的乡音。

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用客家话试探着问道:“请问三位是哪里的?”

三人同时停下交流,惊讶地看向他,其中一人反问道:“咦?你也会讲客家话?我们是石板滩的,你呢?”

乡音在异乡的耳边响起,那份亲切感瞬间涌上心头。

千里之外偶遇家乡人,谢维康顿时觉得像是找到了靠山,激动地说道:“我是龙潭寺的!没想到在几千里外的山东,能遇到这么近的老乡,真是太好了!”

石板滩和龙潭寺相邻,田挨田、土接土,彼此之间熟得不能再熟。

三人听到 “龙潭寺” 这三个字,脸上的惊讶更浓了。

离谢维康最近的小伙子率先开口道:“你也是来这个厂里工作的吗?这两天咋没见过你呢?”

谢维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不是不是,我才到济南,还没找到工作哩。就是路过这里,想着…… 想着蹭顿午饭吃。”

小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哦…… 明白,明白。”

那表情,分明是看破不说破。

“哥,你们知道这厂还招人不?” 谢维康赶紧抓住机会追问,眼里满是期盼。

另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答道:“我们也不清楚。待会儿吃完饭,你去问问刘老板试试?”

谢维康连连点头,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谢维康,20岁。还没请教三位哥的名字。”

伸手与他相握的小伙子咧嘴一笑道:“我叫邱建飞,26岁。”

旁边一人也伸手过来,笑着说:“我叫杨明光,24岁。这是我堂哥杨明海,25岁。”

谢维康和杨明海握了握手,杨明海问道:“我们三个都是油漆工,你呢?来济南找啥活干?”

“我是木匠。” 谢维康挺直了腰板答道,说起自己的老本行,他多了几分底气。

邱建飞说道:“我们经人介绍从成都过来的,到济南也才三天。另外还有三个贴纸工跟我们一起来的,刚才出来晚了没凑着座位,就分开坐了。”

他指着远处一张桌子说道,“喏,就在那儿。吃完饭咱们一起认识下。”

“好呀好呀!以后就承蒙三位哥照顾了!” 谢维康喜出望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

“好说好说,都是老乡,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邱建飞三人齐声应道。

……

酒足饭饱后,那三位贴纸工老乡也主动走了过来汇合。

经邱建飞介绍,谢维康知道了年长些的大姐叫赖春香,32岁,身材微胖,说话声音洪亮粗犷,十足的女汉子性格,有着十年贴纸经验,是另外两人的师父。

另外一位年轻些的女子叫杨显梅,25岁,身材匀称,五官端正,透着四川姑娘特有的水灵,扎着一个马尾,因长期干体力活,四肢结实有力,看着就很干练。

谢维康一眼就认出来,她和赖春香正是刚才在洗手台洗衣服的那两个美女。

旁边的小伙子是杨显梅的亲弟弟杨显聪,22岁,和谢维康差不多高,瘦瘦的,性格格外热情,一见面就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

这姐弟俩和赖春香是一个生产队的,已经跟着赖春香学了四五年贴纸技术,手艺早就练得很扎实了。

在几位老乡的引荐下,谢维康跟着邱建飞来到了老板办公室。

邱建飞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洪亮的声音:“请进。”

办公室里坐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透着股精明干练的劲儿。

他正是这泉鑫家具厂的老板刘洪才,今年38岁,济南本地人。

旁边坐着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子,是他35岁的妻子董莉。

对面沙发上,一个小男孩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是他们9岁的儿子。

办公室陈设简陋,没有办公桌,没有茶几。

“刘老板,这是我们老乡谢维康。” 邱建飞上前一步,说明来意,“他也是来济南找活干的,想问问咱们厂还招人不?”

刘洪才上下打量着谢维康那稚嫩的脸蛋,目光锐利,足足看了有十来秒,才开口问道:“小伙子,你会做啥?”

谢维康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连忙答道:“我会的挺多的,就看厂里需要会做啥的。”

刘洪才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嚯,你这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那我洗耳恭听,你都有啥本事?”

谢维康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连忙收起那点小傲气,实实在在地说道:“我是木匠,正经跟着我爸学的手艺。亭台楼阁、桌椅板凳这些榫卯结构的活,我都能干。另外,我还会点电工活,我家前年修房子,屋里所有的电线都是我自己装的。哦对了,我还会吹笛子、吹葫芦丝……”

“好啦好啦。” 刘洪才挥手打断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吹笛子那玩意儿没用,厂里用不上。不过你会木工的话,可以留下来试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咱们厂现在做家具,用的是三合一板材连接,不用传统的榫卯结构,所以你可能得重新学。另外,你家那房子装的是单相电,不知道你会接三相电不?厂里的设备都是三相电的。”

“会!我肯定会!” 谢维康连忙点头,生怕老板反悔似的,“我爸也是木匠,家里有台三相电的木工机床,他专门教过我换线、接线,我熟得很!”

刘洪才一拍大腿,站起身从货架上拿起一个工具箱递给谢维康说道:“那行!小邱,木工车间的设备还没通电,你带他去把设备都接好调试好。要是能搞定,就让他留下来。”

“好嘞!” 邱建飞和谢维康齐声应道,提着工具箱就往车间走去。

阳光透过厂房的窗户洒进来,暖洋洋地照在谢维康身上。

他攥紧手里的工具箱,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踏实感。

在异乡的绝境里,他似乎终于抓住了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