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荆姑姑 金宝儿(2/2)
这几个词像冰锥,狠狠凿进南星的耳膜!
夜风掠过,卷起了灯笼的罩纱,晃动的烛光猛地将那位“荆姑姑”的侧脸照亮了刹那——
杏眼桃腮,眉梢眼角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仍挥之不去的韵致。
这张脸!
南星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呼吸骤停。
金宝儿!
那日驿馆外画面突然撞进脑海:金宝儿拉着金锦儿的手,声音压得极细,却字字清晰:“无论龙床上是谁,都依计行事。”
胸口骤然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原来那时她没听清的隐情,那 “龙床上之人”,竟说的是皇兄朱常洛!
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窜起,迅速侵透骨缝。
南星死死咬住下唇,才压住喉间那声几乎脱口的惊呼。
她蜷在假山阴影里,看着灯笼下那两道身影又低声几句,随即散入各自的宫道。风卷过,烛火一闪,殿外又归于死寂,只剩树叶沙沙与胸腔的心跳声混作一处。
那股凉意仍在体内游走。
郑贵妃要的,不只是太后的尊号。
她要扶福王登基,要改天换日。
而自己,被 “寻回” 的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枚子。旧情也好,血脉也罢,皆可利用,甚至能被抛出去挡刀。
家人性命系在人手,皇兄身陷谋局,而她自己,正被困在这铜墙铁壁之中。
指尖嵌入掌心的痛,让她的思绪回拢。不能再坐等。若再不动,连喘息都要被人算尽。
必须想法子接近乾清宫,必须让皇兄知道。
可宫里尽是耳目,自己名不正、位不立,身后还牵着幽云别苑里被关押的一家老小, 谁肯信?谁敢信?
风越吹越冷。假山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吞没。她抬头,看向远处漆黑的宫墙。
那一刻,恐惧在体内压成一层薄冰,冰下,是决意,是冷得发亮的清醒。
宫墙之上,风压得云层低垂,角楼的灯火被风吹得颤,火光在瓦脊间闪烁,仿佛有暗影在爬。
她凝视着那方向,胸口的冷意被一点一点压成硬块。呼出的气在唇前散成白雾,湿冷得像凝着血的铁。
远处传来更深的鼓声,间或有巡逻侍卫的脚步,从廊尽处掠过,带起金属相击的脆响。那声音不急不缓,像在敲在她心头,提醒她:这座宫城,从砖石到灯火,皆在为权势呼吸。
她顺着宫墙边行去,靴底碾过青石,滑出的摩擦声在夜色里极轻。
宫灯的光在地面铺成一道断续的金线,她每走一步,那线便被影子吞没。
廊柱后隐约有几声低语,她停了片刻,又避入檐下。风从她衣襟钻过,带着桂枝与旧漆的味道。
她全然未曾意识到,自己行走的路线正对乾清宫的外道。
忽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她回身,只见一个小太监提着未熄的灯笼,似是值夜归途,见她立在暗处,神色一怔。
南星眼神一沉,轻声道:“哪宫值事?”
那太监吓得跪下,瞧着面生,频频抬头,声音发抖:“回……回主子,奴才是尚食局打杂的,给乾清宫送膳。”
乾清宫?她的呼吸几乎在喉间停住。风掠过灯火,光影在那少年颈侧闪烁,像命运推来的一线缝。
“好生去吧。”她垂眸,语气极轻,却带着不可违的力量。那少年连连磕头,转身快步离去。南星注视着灯光远去的方向,目光里逐渐凝出冷光。
她抬手,将指节上渗出的血迹抹去,声音低得只剩气息:“若天道不仁,我便以人道破它。”
风再度卷起,宫墙影动,烛光在空中摇成一道碎亮的纹。她转身隐入那道光影交错的廊下,脚步稳而无声。
夜色深沉,整座紫禁城像在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