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楚帜汇孤忠 星图照夜行（1/2）

“楚州忠义”四个字，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在老君峪这濒临绝望的营地里激起了滔天巨浪！辕门处人喧马嘶，打破了多日来的压抑沉寂，无数疲惫而惊愕的士卒涌向寨墙，争相望向那支突然出现在风雪中的队伍。只见一支约莫两千人的队伍，虽衣衫褴褛，面带饥馑风霜之色，但行列尚算严整，手中紧握的兵刃在雪光下反射着寒芒。队伍前方，数十辆满载的粮车被艰难地推动着，那沉甸甸的模样，让所有看到的人眼睛都直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面被高高擎起的、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大旗，上面绣着“楚州忠义”四个遒劲的大字！

辛弃疾、赵邦杰等人几乎是冲出中军大帐，快步来到辕门。望着眼前这支从天而降的援军和那救命的粮车，即便是辛弃疾，此刻胸中也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难以置信。

队伍前方，一名年约四旬、满脸风霜、甲胄上带着明显刀劈箭创痕迹的将领，见到辛弃疾等人，立刻推开搀扶他的亲兵，挣扎着上前几步，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楚州都统制魏胜，参见辛盟主！末将……末将来迟了！”

魏胜？！楚州守将魏胜？！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楚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来了如此宝贵的粮草？！

辛弃疾急忙上前，一把扶起魏胜，触手之处，只觉得对方臂膀瘦骨嶙峋，却异常坚硬。“魏将军！快快请起！你们……这是从何而来？楚州……楚州怎么样了？”他心中充满了太多的疑问。

魏胜站起身，虎目含泪，声音悲怆：“盟主！楚州……楚州没了！”他一句话，便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巨震！

“什么？！”赵邦杰失声惊呼，“楚州乃江淮重镇，怎会……”

魏胜深吸一口气，强压悲痛，快速说道：“朝廷与金虏和议已成，视我等江北守军为弃子！半月前，朝廷使者持金牌至楚州，强令我等放弃城防，南撤渡江！魏某不肯奉此乱命，据理力争，奈何……奈何制置使刘宝贪生怕死，执意南逃，并欲夺我兵权！魏胜不忍弃城中数万军民与这江北疆土，遂与麾下不愿南撤的忠义之士，杀出重围，焚毁无法带走的粮秣军资，一路北上，欲投奔盟主！这些粮车，便是我们拼死从楚州带出的最后家当！一路遭朝廷追兵、金虏游骑截杀，两千弟兄，如今……如今只剩这些了……”

他话语简略，但其中蕴含的血战、突围、背叛与决绝，却让听者无不动容！可以想象，那是一段何等惨烈悲壮的历程！

辛弃疾紧紧握住魏胜的手，眼眶发热，声音哽咽：“魏将军忠义，感天动地！楚州虽失，然将军与诸位将士此心此志，重于泰山！辛某与山东抗金联盟，感激不尽！”他环视魏胜身后那些同样面带菜色却眼神倔强的楚州将士，朗声道，“楚州的弟兄们！从今日起，这里便是你们的家！我等皆是华夏儿郎，皆是为保家卫国而战！欢迎你们！”

“愿随盟主，抗金到底！”楚州将士们发出嘶哑却坚定的呐喊，与老君峪守军的欢呼声汇成一片。绝境之中，这支援军的到来，尤其是那数十车救命的粮食，无疑是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魏胜的到来，不仅带来了物资，更带来了关于朝廷与金国和议细节、江淮防线虚实以及金军最新动向的宝贵情报。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气氛与之前判若两地。虽然形势依旧严峻，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已被这股汇入的“孤忠”之力冲淡了许多。

辛弃疾当即下令，杀猪宰羊（动用的是极为珍贵的存备），热情款待楚州将士。热腾腾的饭食和难得的肉汤，让营地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暖意和生气。粮草被迅速登记入库，由沈钧统一调配，优先保证伤兵和体弱者，但也适量增加了所有士卒的口粮配给，稳定军心。

席间，魏胜与辛弃疾、赵邦杰等人同坐一席，他将楚州失守前后详情，朝廷如何逼迫守军南撤，刘宝如何懦弱，他们如何突围，一路北上的艰辛，娓娓道来，听得众人时而愤慨，时而叹息，对魏胜及其部下的忠勇更是钦佩不已。

“魏将军，”酒过三巡，辛弃疾神色凝重地问道，“依你之见，朝廷……当真再无北顾之心了么？”

魏胜放下酒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语气沉痛：“盟主，非是魏某妄言。临安诸公，只求偏安，早已视江北为累赘。此次和议，他们不仅承认金国占据山东、淮北，甚至默许金国‘处置’我等不愿南撤的军民！心寒啊！如今朝廷防线收缩，重点布防长江，对于我等在此抗金，他们不拖后腿已是万幸，指望支援……绝无可能了。”

帐内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又因这话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