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烈焰焚心（1/2）

西侧水门的战况，已惨烈到无以复加。

李铁枪部如同磐石，死死钉在寨墙之后，与试图登岸的金兵进行着寸土必争的肉搏。墙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木板缝隙流淌，汇入浑浊的湖水，染红了大片水域。水面上，新生营残存的水军将士，驾驶着燃烧的艨艟、甚至简陋的渔船，呐喊着撞向敌船，用生命践行着与敌偕亡的誓言。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映照着双方将士扭曲而狰狞的面孔。

然而，叛徒赵斌熟悉新生营水寨的布局和弱点，他亲自坐镇楼船指挥，金军战船在他的指引下，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集中火力猛攻水门最脆弱的连接处。一根支撑水闸的巨大木桩，在连续承受巨石撞击和火油焚烧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顶住！给老子顶住！”李铁枪吼得嗓子劈裂，挥刀将一个刚冒出头的金兵百夫长劈落水中，自己也因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被侧面刺来的长矛捅穿，幸得亲兵拼死挡开。

了望台上，辛弃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水门一旦被破，金军战船便可长驱直入，水寨将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等了！

“大帅！此处交由您坐镇！”辛弃疾对耿京抱拳，眼神决绝，“我率敢死队，出击！毁其楼船，斩其魁首！”

耿京深知此举风险巨大，九死一生，但眼下已是存亡关头，他重重一拍辛弃疾肩膀，虎目含泪：“幼安！小心！活着回来！”

辛弃疾点头，再无多言，转身快步下台。他点起早已准备多时、由三百名最精锐悍卒组成的敢死队，人人身背强弓劲弩，腰佩利刃短斧，更有数十人背负着灌满火油的皮囊和引火之物。

“弟兄们！”辛弃疾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写满坚毅与死志的面孔，“叛徒引狼入室，水寨危在旦夕！身后，是我们的袍泽，是我们的家园！今日，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随我出击，焚敌楼船，诛杀国贼！”

“焚敌楼船！诛杀国贼！”三百壮士低沉的怒吼，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直冲云霄。

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水寨东侧一处隐蔽的小码头，乘坐数条快船，借着岸边芦苇荡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划出，然后猛然加速，如同离弦之箭，绕过正面混乱的战团，直扑叛军舰队核心——那艘高悬着赵斌将旗的楼船！

“有敌偷袭！”楼船上的哨兵发现了这支如同幽灵般切入战场的小队，立刻发出警报。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楼船和周围护卫的敌船上射来。敢死队成员纷纷举起盾牌，或是凭借精湛的身法闪避，不时有人中箭落水，但船速丝毫不减！

“放火箭！”辛弃疾站在船头，白衣在火光和箭雨中格外醒目，他张弓搭箭，箭簇裹着浸满火油的布条，点燃后，如同一颗流星，率先射向楼船的船帆！

嗖！嗖！嗖！

数百支火箭紧随其后，划破昏暗的天空，如同骤雨般倾泻在楼船的帆、桅、以及木质船楼上！火油泼洒之处，遇火即燃，楼船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保护将军！快灭火！”楼船上乱成一团。

辛弃疾看准时机，拔出长剑，厉喝道：“靠上去！登船！”

快船狠狠撞在楼船侧舷！敢死队员们抛出飞钩，或是直接凭借矫健的身手，冒着上方不断砸下的檑木滚石和射下的箭矢，悍不畏死地向楼上攀爬！

辛弃疾身先士卒，长剑舞动，格开射来的冷箭，脚尖在船壁上几点，便如一只灵猿般翻上了楼船甲板！剑光一闪，两名冲上来的叛军亲卫便捂着喉咙倒下。

“赵斌！滚出来受死！”辛弃疾的声音如同寒冰，穿透了喊杀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火光映照下，赵斌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从船舱中走出。他穿着一身精良的铁甲，脸上却并无多少血色，眼神阴鸷，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狞笑和被人识破的恼羞成怒。

“辛弃疾！你果然来了！倒是省了老子去找你！”赵斌挥刀指向辛弃疾，“今日，就用你的人头，做老子投靠大金的晋身之阶！”

“叛国逆贼，也配提‘晋身’？”辛弃疾嗤笑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两人不再废话，瞬间战在一处！赵斌刀法沉猛，势大力沉；辛弃疾剑走轻灵，狠辣精准。刀剑相交，火星四溅！周围的敢死队员也与叛军及船上的金兵护卫厮杀在一起，甲板上顿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血肉战场。

辛弃疾心知必须速战速决，楼船火势虽大，但若不能尽快斩杀赵斌，一旦其他敌船合围过来，他们这三百人必将全军覆没。他剑法陡然一变，不再游斗，而是招招抢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噗嗤！赵斌的刀锋划破了辛弃疾的左臂，带出一溜血花。但与此同时，辛弃疾的剑尖也如同毒蛇般，穿透了赵斌铁甲连接的缝隙，刺入了他的肋下！

赵斌惨叫一声，踉跄后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没想到辛弃疾如此悍勇，更没想到对方的剑法如此刁钻！

辛弃疾得势不饶人，剑光再起，直取赵斌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枚小巧却泛着幽蓝光泽的弩箭，无声无息地从侧面船舱阴影处射出，目标并非辛弃疾，而是他身后一名正与金兵搏杀的敢死队员！那队员中箭，哼都未哼一声，便直接倒地，脸色瞬间蒙上一层黑气！

毒箭！

辛弃疾心神一震，剑势不由得微微一滞。

赵斌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向后一滚，同时嘶声大喊：“放箭！射死他！”

更多的弩箭从阴影中射出，目标直指辛弃疾！显然，那放冷箭之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辛弃疾挥剑格挡，身形在箭雨中穿梭，险象环生。他眼角余光瞥见那阴影中，一个穿着普通金兵服饰、却面覆黑巾的瘦小身影，正用一种冰冷无情的目光注视着他，手中端着一具造型奇特的弩机。

“墨医的人？！”辛弃疾心头凛然。

就在这时，楼船的主桅杆在烈火焚烧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巨响，带着熊熊火焰，朝着辛弃疾和赵斌所在的方向轰然砸落！

“将军小心！”几名敢死队员不顾自身安危，猛地扑上来，将辛弃疾推开。

轰隆！

桅杆重重砸在甲板上，木屑纷飞，火焰四溅。赵斌躲闪不及，被一根燃烧的横木砸中后背，惨叫着卷入火海之中，眼看是不活了。

而那放冷箭的黑衣人，则在桅杆倒塌的混乱中，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船舱深处。

辛弃疾被部下护着，退到船边，看着深陷火海、即将沉没的楼船，和周围因主将毙命、楼船被焚而开始陷入混乱的叛军及金军船队，知道此行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

“撤！”他果断下令。

敢死队员们相互掩护，跳上来时乘坐的快船，迅速脱离战场。身后，是叛军旗舰燃烧倾覆的壮观而惨烈的景象，以及因此而士气大跌、开始溃退的敌军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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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辛弃疾于西侧水门外的水面上浴血奋战、焚船杀贼的同时，一股约五十人的金军精锐小队，趁着前方战事最激烈、守备注意力被吸引的空档，从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滩涂，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新生营内部！

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扑位于水寨后方的医帐区！显然，金人或是那“墨医”，深知医者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更知道苏青珞在新生营中的特殊地位和价值！

此刻的医帐区，伤员越来越多，呻吟声、呼喊声不绝于耳。苏青珞刚刚为一个腹部被剖开、肠子都流出来的年轻士兵做完缝合，累得几乎虚脱，正靠在一旁的药柜上喘息，额发被汗水完全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小荷端着一碗水过来：“小姐，喝口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