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七日之约（中）（2/2）

侯三挠了挠头，讪笑道：“天黑，江上又有雾，看得不太真切……许是小人眼花了，眼花了！”说完，他打了个哈哈，溜达到一边去了。

辛弃疾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这个侯三，绝不简单。他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看来，瓜洲渡之行，必须更加谨慎，对方可能已经有所防备。

傍晚，辛弃疾再次微服来到陆游的住处。这次他没有带酒，而是带了一些精致的江南点心。

陆游见他到来，依旧热情，但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幼安今日气色，似乎比前几日沉稳了许多，可是心中已有定计？”

辛弃疾将点心放在石桌上，坦然道：“不敢瞒先生，确有些头绪。只是前路艰险，还需小心行事。”

陆游拈起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叹道：“这江南的点心，就是做得精巧。可惜啊，再精巧的点心，也填不饱天下饥民的肚子，更挡不住北方的铁蹄。”他放下糕点，目光变得严肃，“幼安，你可知，昨日临安传来消息，主和派气焰更盛，有人在朝会上公然提议，要削减沿江防务开支，以‘节省民力’，甚至有人暗示，可与金国重启‘榷场’（边境互市），以换取边境安宁。”

辛弃疾心中一沉。这无疑是釜底抽薪之策！若沿江防务被削弱，金人南下将更加肆无忌惮！而重启榷场，看似互通有无，实则很可能成为“墨医”毒链和其他非法交易的掩护！

“朝廷……竟昏聩至此？”辛弃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陆游苦笑摇头：“不是昏聩，是利益使然。削减防务，省下的钱粮可以落入某些人的口袋；重启榷场，更是上下其手的好机会。至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在某些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所以，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你不仅要救一人，更要破此危局！老夫虽已老迈，但在这江阴，还能为你敲敲边鼓，探听些消息。你尽管放手去做！”

辛弃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起身行礼：“先生高义，弃疾铭记于心！”

离开陆游处，夜色已深。辛弃疾回到官廨，韩常派出的亲卫已经带回消息，三十名精锐已全部安全抵达江北预定地点，隐蔽待命。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辛弃疾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仰望星空。江北，瓜洲渡，听潮亭……那里将是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地方。他想起了苏青珞苍白的面容，想起了耿京、陈亮期盼的眼神，想起了新生营那些同生共死的弟兄，也想起了陆游那忧国忧民的叹息。

他取出怀中那支白羽箭，冰冷的箭杆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鹏举公，”他低声自语，“您若在天有灵，请助我明日，破此僵局，挽此狂澜！”

他将白羽箭小心收好，又摸了摸怀中那几颗范如山送来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丸。这是苏青珞续命的希望，也是范如山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

明日，他不仅要斩断“墨医”的毒链，更要打破这无形的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都将在明夜子时，化为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转身回到廨房，铺开纸张，开始详细规划明夜行动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相应的应对之策。烛光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军，在沙盘前做最后的推演。

夜，还很长。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深沉。辛弃疾知道，他必须在这片黑暗中，杀出一条血路，为自己，为所爱之人，也为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搏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