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丹书褒战功 暗语藏机锋(2/2)

郑清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轻松,似乎也有未尽之事的不甘,但很快掩饰过去,躬身道:“下官遵命。有劳都知。”

接旨仪式草草结束。梁道成以旅途劳顿为由,婉拒了王刚设宴洗尘的邀请,只说要早些歇息,明日便要启程回京。那位兵部李员外郎更是寡言少语,仿佛只是个摆设。

众人散去。王刚、孙捷需安排天使一行人等的食宿,郑清之也要回去交接准备。辛弃疾与陈亮默默走回自己的营区。

“合门宣赞舍人,参议军事……”陈亮冷笑一声,“好一招明升暗降,调虎离山。将你从带兵的位置上调开,塞进行辕做个清客参谋,你那三百百战老卒,日后听谁号令?王刚是客军,迟早要调走,孙捷正好借机吞并消化!”

辛弃疾负手缓行,看着营中正在操练的士卒,他们还不知道主帅即将被调离。“意料之中。血诏金牌之事,史弥远必然如鲠在喉。将我调离军职,既是对我个人的防范,也是削弱张相在淮前直接可用的力量。郑清之被召回,恐怕不是放弃,而是调整策略。临安才是他们真正的战场。”

“那张相那里……”陈亮蹙眉。

“张相处境恐怕也更艰难了。”辛弃疾沉声道,“这份旨意,内阁必然经过。史弥远能促成此议,说明他在朝中势力更盛。张相让我‘持重待机’,便是预料到此局面。参议军事……虽无直接兵权,但仍在行辕,仍在淮前,未必没有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只是需更加谨慎。同甫,你联络临安旧友,务必探明此番诏令背后的详细关节,尤其是郑清之回朝可能的新职司。”

两人回到辛弃疾的营房,苏青珞已等在那里,脸上带着忧色。她显然也听说了旨意内容。

“青珞,”辛弃疾对她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无妨,不过是换个位置为国效力。”

苏青珞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惧职位高低。只是……行辕之中,人事复杂,不比直接领兵单纯。你性子刚直,我担心……”

“放心,我会小心。”辛弃疾温言道,心中却因她的关切而泛起暖意,同时更觉肩上责任沉重。“炎生伤势如何?”

“已能起身走动,恢复得很快。”苏青珞答道,犹豫了一下,又说,“方才……郑御史那边有人过来,以‘清点移交文书档案’为名,想调阅伤兵名册,特别是……北归人员的记录。被王佐将军以‘伤兵营独立、名册需督军核准’为由挡回去了。”

辛弃疾眼神一冷:“临走还想咬一口。看来他们对炎生这几个人,仍是念念不忘。”他沉吟片刻,“青珞,炎生伤势若可,让他与几名伤愈的北归弟兄,混在明日前往行辕运送辎重的队伍中,先行离开泗州。到了行辕,我自有安排。”行辕毕竟在张浚直接管辖下,相对安全些。

苏青珞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当晚,辛弃疾独自在灯下,取出那枚司天监铁牌,默默凝视。冰凉的牌身映着跳动的灯火,背面的星图刻痕似乎毫无变化。血诏全文已现,金牌扳指已出,沈晦留下的验证体系,独缺“山河印”。这铁牌的最终指向,是否就在那方未知的印玺上?山河印,究竟是何物?又在何处?它和眼前这纷繁复杂的朝局兵事,又有何关联?

他想起紫宸殿密室中那些前朝遗物,想起沈晦绝笔中“关乎国本”的沉重嘱托。自己一路南来,从山东义军到南宋官军,从冲锋陷阵到卷入朝争,所求不过恢复中原。然而现实是,外有强敌,内有掣肘,甚至连手中的力量也被一点点剥离。这枚铁牌,连同它所牵连的秘密,是希望,也是更沉重的负担。

窗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悠长而寂寥。丹书褒奖的墨迹未干,暗藏的机锋却已如无形的绳索悄然收紧。新的职位,是困锁的囚笼,还是另一片风云激荡的天地?答案,或许就在即将踏上的行辕之路,以及那更深不可测的临安朝堂之中。他收起铁牌,吹熄了灯,身影融入浓浓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