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新的指令(2/2)
他顿了顿,往窑洞方向瞥了眼,像是怕被人听见:“就你,还有三个从上海逃出来的老化工,加起来五个半人。”
“五个半?”赵佳贝怡愣住了。
“有个老教授腿断了,从南京一路爬过来的,现在只能坐着看图纸,不算半个算啥?”
老周苦笑了下,把油布包往她手里塞,“领导说了,这事儿难如登天,但必须干。你在医药上有法子,敌后的情况又熟,除了你,没人能挑这担子。”
赵佳贝怡捏着那几张纸,纸角硬得像刀片,割得手心生疼。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她突然想起白求恩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佳贝怡,医人的前提,得有药啊……”
“为啥叫春苗?”她哑着嗓子问,视线落在脚边的泥土里——不知啥时候冒出棵嫩芽,顶着块碎石,歪歪扭扭地往上钻。
“土里钻出来的苗,再难也能冒头。”老周望着远处的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撑在地上的枯木,“领导还说,别被条条框框捆住。
缺设备就自己造,缺原料就去山里找替代品,实在没招……”他看了眼赵佳贝怡,眼神里藏着话,那话没说透,却像根针,轻轻刺破了她心里那层窗户纸,“你那些‘不一般’的本事,该用就用。”
赵佳贝怡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腾”地红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啥。上次给白求恩输血时,她悄悄用空间里的净化仪处理过带菌的血液;
抢救被瓦斯熏伤的战士时,偷偷从空间拿过抗生素喷雾。这些事,她总以为藏得严实,原来组织上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点破。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卡着沙,“我怕干砸了。这可不是缝几针、配几副草药的事,一步错,就全完了。”
“砸了再爬起来。”老周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震得她骨头都发麻,“佳贝怡,你记着,这不是普通的任务。
你手里的磺胺,能让前线少死一半人。这比你在手术台上救一个两个,管用十倍百倍。”
他的指尖带着老茧,蹭过她的棉袍,留下点粗糙的触感。“老教授他们在后山窑洞里藏着,白天不敢出来,就等你拿主意。”
风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往窑洞钻。赵佳贝怡低头看着油布包里的图纸,上面的化学方程式扭曲着,像一条条救命的绳索,缠绕着无数个等待救治的生命。
她想起小石头圆睁的眼睛,想起白求恩最后望着天花板的眼神,想起老周说“土里钻出来的苗”时,眼里那点不肯灭的光。
“干。”她突然抬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钢,“给我三天,我要列个清单。缺的设备、原料,还有那三个老专家,我得见见。”
老周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朵晒干的菊花。“就等你这话。”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领导说,这计划得藏严实了,对外就说你病了,在延安养身子。”
赵佳贝怡没应声,蹲下身把手术刀揣进怀里,又小心翼翼地把油布包塞进贴身的口袋,那纸页贴着心口,像块发烫的烙铁。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衬衣,那是白求恩生前穿过的,她改小了自己穿。
她往后山走,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在数着倒计时。月亮刚爬上山头,给光秃秃的窑洞顶镀了层银,远远看着,像座蛰伏的堡垒。
离着老远,就看见三个黑影在窑洞口缩着。其中一个坐着轮椅,正借着月光看图纸,手指在纸上慢慢摩挲,像在抚摸稀世珍宝——那大概就是老周说的“半个”专家。
另两个中年人蹲在地上,借着微光擦着些锈迹斑斑的铁家伙,像是些拆下来的阀门、管道。
“赵医生?”轮椅上的老人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镜片反射着月光,亮得晃眼。
赵佳贝怡走过去,蹲在老人面前,从怀里掏出那几张磺胺图纸,轻轻铺在膝盖上。“老先生,”她的声音还有点抖,却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咱搭个伙,种棵‘春苗’?”
老人推了推眼镜,枯瘦的手指抚过图纸上的焦痕,突然老泪纵横,豆大的泪珠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好啊……好啊……”他哽咽着,反复念叨这两个字,“总算有人敢接这活儿了……”
另两个中年人也凑过来,一个搓着手笑,眼角却挂着泪;一个红着眼圈抹了把脸,转身往窑洞里喊:“老李,快把那瓶藏着的酒精拿出来,给赵医生擦擦手!”
赵佳贝怡看着他们,又摸了摸怀里的手术刀——那刀明天起,怕是要暂时收起来了。但另一种武器,已经握在了手里。
她从口袋里摸出半截铅笔,那是白求恩用过的,笔杆上还有他咬出的牙印。她在地上划下第一个字:“原料。”
月光落在她的侧脸,把泪痕照得发亮。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是青年们在唱《延安颂》,调子忽高忽低,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像极了泥土里那棵顶着碎石的嫩芽。
赵佳贝怡低头在纸上画着,笔尖在粗糙的地上划出深深的痕。她知道,从今晚起,手术刀的寒光要藏进实验室的阴影里了。
但另一场战斗,已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