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硝烟试金(1/2)
山坳里的风突然就带了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前几日还飘着槐花甜香的空气,这两天总混着点说不清的土腥味——是岗哨老李带回来的消息,鬼子的巡逻队离边区越来越近了,夜里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枪声,像闷雷滚过山头。
窑洞顶上的炊烟都不敢像往常那样直挺挺地冒,得贴着山壁歪歪扭扭地绕,像条受惊的蛇。陈工用石头把灶膛口堵了一半,火苗压得只剩点红芯子,映着他满脸的褶子,像块烧透的老炭。
“火不能大,烟也得少。”他往灶里添了把湿柴,呛得自己咳嗽两声,粗哑的嗓子里带着后怕,“万一被盯上,咱这小破地方,一炮就掀了,啥都剩不下。”
小李蹲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破旧不堪、布满裂痕的青色瓦片,全神贯注地研磨着眼前那一堆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灰白色结晶体。
这些细小的颗粒被逐渐碾碎,但仍不够细腻,时不时会有几颗坚硬的碎渣硌到瓦片表面,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咯吱咯吱声。
此刻,小李的手腕剧烈颤抖着,并非因为疲惫所致,而是内心极度惶恐不安——毕竟,这东西可是耗费了杨教授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气息才得到的!然而,没有人能确切保证它是否真正有效,能否发挥作用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这时,小李抬起头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与几缕散乱的头发交织在一起,湿漉漉地贴附其上;而原本清晰透明的眼镜镜片此时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赵医生,您确定真的要尝试使用这个吗? 小李的声音略微带着些许沙哑和颤抖,透露出内心深处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恐惧,万一......万一出现任何差错或意外情况,我们怎么能够对得起杨教授呢?他可是为了研制这个药物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啊!
赵佳贝怡没说话,正用块干净的破布擦着那支白求恩留下的听诊器。金属头擦得锃亮,却映不出她眼底的光。
她指尖划过冰凉的管壁,忽然想起杨教授咳血那天夜里,攥着她手腕说的话:“药是救死的,不是摆着看的。摆着看的那叫石头,不叫药。”
风从窑洞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一点药粉,打了个旋儿,落在陈工的烟袋锅里,熄了火。
虎子就是这时候撞进来的。他裤腿上沾着泥,鞋底子磨得快透光了,一进门就扶着门框直喘气,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嗓子眼里像塞了团棉花:“赵医生!陈工!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得老大,声音都劈了:“前山王家庄,民兵队跟鬼子的巡逻队撞上了!枪子儿跟不要钱似的飞!
伤了好几个,有个叫石头的后生,腿上挨了一枪,子弹没取出来,伤口烂得流脓,现在烧得直说胡话,土郎中用了草药敷,一点用都没有,那脓水啊……”
他说不下去了,脸憋得通红,最后挤出一句:“村里的人说……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窑洞突然就静了。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一声爆响,惊得人心里一哆嗦,像有只手攥紧了心脏。
陈工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他没捡,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后槽牙咬得发酸,腮帮子鼓鼓的。小李手里的瓦片停在半空,磨了一半的药粉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白灰,看着刺眼。
赵佳贝怡捏着听诊器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石头——那个总爱咧着嘴笑的后生,上次送药材来的时候,还塞给她两个烤得焦香的土豆,说“赵医生你得多吃点,看你瘦的,风一吹就能跑”。
“药呢?”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那包结晶,拿过来。”
小李手忙脚乱地把瓦片里的东西倒在油纸里,包了三层,递过去时,指尖蹭到她的手,烫得像揣了个火球——是他自己手心的汗太烫了。
“赵医生!”陈工终于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手上全是老茧和裂口,攥得人骨头疼,“你可想好了!这药咱自己都没试过,连有没有毒都不知道!石头他……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受得住?”
“要是不试呢?”赵佳贝怡打断他,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点火星,“等他烧得断气?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跟那些牺牲的战士一样,闭眼前还盼着能有个法子?杨教授用命换的方子,难道就让它烂在窑洞里?”
她把油纸包往怀里一揣,抓起药箱就往外走。药箱带子磨得肩膀生疼,可她走得又快又稳,像脚下生了风,谁也拦不住。
“赵医生!”小李追上来,手里攥着个粗布包,跑得气喘吁吁,“我把所有消毒的药都带上了,还有绷带、剪刀,啥都有!”
陈工没再拦,只是往灶膛里狠狠塞了把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他手背上,烫出个红印子,他浑然不觉。等赵佳贝怡快走出山坳时,他扛着把锄头追了上来,闷声说:“我去,能搭把手,万一遇着情况,我这老骨头还能挡两下。”
路不好走。刚下过雨的山路滑得像抹了油,赵佳贝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里,裤腿很快就沾满了泥点子,重得像灌了铅。怀里的油纸包被她护得紧紧的,贴在胸口,能感受到布料下那点粗糙的颗粒,像揣着块发烫的石头。
“石头咋样了?”她问虎子,声音有点飘——是急的。
“在村头老槐树下的碾盘上躺着呢。”虎子喘着气,声音发颤,“脸烧得跟红烙铁似的,嘴唇干裂得全是口子,胡话里净是喊打鬼子、缴枪,腿上的伤口……啧啧,我不敢看,听说蛆虫都快爬出来了,土郎中用艾草熏都没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