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山中医营(2/2)

赵佳贝怡跟着他往山谷深处走,越走越僻静。路边的野花没人采,开得热热闹闹,黄的紫的撒了一地。最后停在一汪山泉边,泉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阳光照进去,像撒了把碎金子。

麻明福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喝了口,喉结动了动:“这水干净,比山下的井水甜。”他从怀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水果糖,用蜡纸包着,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看着就稀罕。

“山下王掌柜给的,说是城里新来的货。”他递给她一块,蜡纸在阳光下泛着光,“含着吧,整天跟药打交道,嘴该苦了。”

赵佳贝怡小心翼翼地剥开蜡纸,橘子的甜香“呼”地窜出来,在舌尖上漫开。她忽然想起上海的家,那时候糖罐总是满的,各种各样的糖果堆得像小山,可从来没觉得有这么甜过。

“医营的事,多谢你。”她轻声说,指尖捏着那块糖,“那些药材和布,肯定花了不少钱。”

“钱算啥。”麻明福的目光从远处的山峦上收回来,落在她脸上,眼神沉沉的,“弟兄们的命才金贵。以前没这条件,死了多少好弟兄……现在有你在,是他们的福气。”

他顿了顿,从腰间掏出样东西,递过来:“这个你拿着。”

赵佳贝怡接过来一看,是支勃朗宁手枪,小巧的银色枪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晃眼。枪身还带着麻明福身上的体温,温温的。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不用这个,我……”

“拿着。”麻明福的语气不容置疑,把枪塞进她手里,“这世道,光会治病不够。鬼子说不定哪天就摸上山,你得能护住自己。”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怎么上膛,怎么扣扳机,指腹的老茧蹭得她手心疼,“保险在这儿,遇到事别慌,瞄准了再打。”

枪身冰凉,沉甸甸的,赵佳贝怡的手心却开始冒汗。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摸枪,可看着麻明福严肃的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把枪,是他的信任,是她在这乱世里活下去的底气。

回到医营时,门口的队伍还排得老长。二柱子正给大家发她画的草药图,画得歪歪扭扭,艾草的叶子画得像锯齿,金银花的花瓣涂得黄一块白一块,却标得清楚:“这个是蒲公英,叶子锯齿深;那个是马齿苋,贴地长……赵先生说,这些草治小伤比药膏管用,山里到处都是,不用省着。”

见她回来,二柱子赶紧迎上来,声音压得低:“赵先生,刚才山下传来消息,说鬼子在武汉城外集结了,黑压压的一片,怕是要打大仗。”

赵佳贝怡心里一沉,接过他递来的草药图,上面被汗水洇得有点模糊,墨迹晕开了一小片。“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让弟兄们该换药的换药,该拿药的拿药,都抓紧了。”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柴房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瘦长的狗。赵佳贝怡蹲在陶盆边洗布巾,水里飘着草药的清香,混着点皂角的味儿。老周不知啥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只肥兔子,耳朵还耷拉着:“赵先生,俺打了只兔子,给您补补身子。看您这几天累的,眼圈都黑了。”

小豆子也跑过来,怀里抱着堆山杏,红扑扑的像小灯笼:“这是俺采的,可甜了!赵先生您尝尝。”

赵佳贝怡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简陋的柴房,比上海的洋房暖和多了。她把兔子和山杏接过来,笑着说:“兔子炖了给伤号补身子,山杏分了,大家都尝尝鲜。”

夜幕降临时,九峰山静得能听见虫鸣。赵佳贝怡坐在油灯下,把白天配的药膏分装到小瓷瓶里。药膏是用凡士林和草药熬的,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她往每个瓶子里都悄悄滴了两滴空间泉水,这样药效会更好些。

窗外的风声里,隐约能听见弟兄们练刺杀的喊声,“杀!杀!”的嘶吼撞在山壁上,又弹回来,带着股子狠劲。远处岗哨咳嗽了两声,声音在夜里传得老远。

她摸了摸床底下的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药香在茅屋里弥漫开来,混着油灯的油烟味,成了九峰山独有的气息。

赵佳贝怡知道,硬仗迟早要打,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这医营里的每一瓶药膏,每一张草药图,还有身边这些拿命相托的弟兄,都是她的底气。

她往最后一个瓷瓶里滴了两滴泉水,看着药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不管将来有多少风雨,她都得扛住,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些在乱世里挣扎的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