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雷霆乍惊(2/2)
飞机折腾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摇着翅膀往远处飞了,引擎声越来越小,像只吃饱了的苍蝇,嗡嗡地飞走了。可山谷里静得更可怕了,只有火苗“噼啪”地烧,还有石头滚落的“咕噜”声,像是谁在暗处磨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呻吟声、哭喊声慢慢冒出来,跟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头发紧。赵佳贝怡推开石缝口的碎石,爬了出去。脚刚落地,就被烫得一激灵——地上的土还是热的,混着硝烟味,呛得人咳嗽。
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坏了,整个药房变成了一片黑炭,木架子烧得就剩几根焦黑的棍子,她辛辛苦苦配的药膏、晒的草药,全都没了。旁边的茅屋也塌了,断墙歪歪扭扭地戳在那儿,就像一张哭丧的脸。空地上躺着几个身影,一动不动,身上堆满了碎石和泥土,看不清脸。还有人在地上爬,断了胳膊的,流着血的,哼哼着,喊着弟兄的名字,声音哑得不像人声。
“快救人!快救人!”麻明福从一个土堆里爬出来,脸上黑漆漆的,胳膊上一个大口子,血流得跟没看见一样,红着眼睛大喊,“能喘气的都动起来!先救活着的!”
赵佳贝怡突然回过神,冲到最近的伤员身边。是个年轻队员,大腿被子弹打穿了,血不停地流,地上都积了一小摊。“按住这里!使劲按!”她撕开急救包,把止血粉全倒在伤口上,又拿出绷带,死死勒住大腿根,勒得自己胳膊都抖。血很快浸透了绷带,她又往上加,一层又一层,直到血慢慢止住,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手和衣服上全是血,黏糊糊的,带着铁锈味。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刚才爬出来时,被石头划伤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她都没注意到。
“赵先生!这边!这边有个人快不行了!”有人哭腔着喊。
她跑过去,是个炸伤的队员,胸口烂了,衣服焦黑,呼吸微弱得像游丝,眼睛半睁着,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她拿出最后一支强心藤药液,往他嘴里灌,又给他做按压,胸膛软塌塌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挺住!你挺住啊!”她喊着,眼泪掉在他脸上,混着血和泥,“你家里还有老娘等着呢!”
“不行了……”旁边的队员低声说,声音哽咽,“赵先生,别费力气了……”
赵佳贝怡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昨天还跟她要过治脚气的药膏,说训练时脚痒得难受。她咬着牙,没哭出声,转身去救下一个。
药消耗得飞快,磺胺粉、止血膏,转眼就见底了。她顾不上心疼,心里只想着:救,能多救一个是一个。有个队员脸上被弹片划伤,血流满面,她用盐水冲干净,发现伤口不深,只是看起来吓人,给他敷上药,缠上绷带,他还咧着嘴笑:“赵先生,俺这脸破了相,以后娶不上媳妇咋办?”她没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打跑了鬼子,我给你说个不嫌弃的。”
还有个老兵,胳膊被打断了,骨头都露出来了,疼得直抽气,还开玩笑:“赵先生,你这绷带缠得比俺婆娘还紧,是怕俺跑了不成?”她手没停,一边给他接骨一边回:“缠松了骨头长歪了,以后拿不了枪,可别怪我。”
等最后一个伤员稳定下来,天已经全黑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虽然不大,却冷得刺骨。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汇成一道道红色小溪,流进泥土里,腥气却散不去,跟硝烟味混在一起,呛得人想吐。
麻明福走过来,他刚清点完人数,脚步沉甸甸的。“损失很大。”他声音哑得像破锣,看着赵佳贝怡,“药……还剩多少?”
赵佳贝怡看向药房的方向,那里还在冒烟,黑漆漆的一片。她摇了摇头,声音累得发飘,却透着股硬气:“贴身藏的还有点,够应急的。大部分……没了。”她顿了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但没了可以再制。山还在,草还在,就有办法。”
麻明福沉默了,一拳砸在旁边的断树上,“咔嚓”一声,树干晃了晃。“狗日的小鬼子!”他低吼,声音里全是恨,像头受伤的狼在哭。
“但我们还活着。”赵佳贝怡抬起头,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冷得像冰,可她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只要人还在,药,我可以再制!伤,我们可以养!仇,我们慢慢报!”
麻明福看着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里,暴怒慢慢退了,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心疼,还有种铁了心的坚毅。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差点站不稳。“好!赵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麻明福的生死弟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让鬼子动你一根汗毛!”
雨还在下,冷飕飕的。但赵佳贝怡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暖烘烘的,比身上的血还热。这伤痛,这愤怒,像根绳子,把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接下来的路,不管多险,他们都得一起闯。她抹了把脸,抹掉雨水和泪水,转身走向伤员们休息的山洞——得赶紧看看那几个重伤员,天凉了,别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