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知青同志我们不熟(5)(2/2)

“小心!”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提醒,声音不算大,却带着点穿透力。云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影快步走过来,弯腰捡起岸边的扁担,又伸手把她往岸上拉了拉。她抬头一看,是顾衍——他肩上也挑着两只木桶,桶沿还沾着泥土和几根玉米叶,应该是刚给自家地块浇完水,又来挑第二趟。

顾衍的手很有力,掌心的老茧蹭到她的手腕,带着点粗糙的触感,却很稳,像抓着块结实的石头。他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手,弯腰去捞河里的木桶。他的动作利落得很,卷起的裤腿露出结实的小腿,踩在浅水里,没一会儿就把两只木桶拎上了岸,桶里的水洒得只剩小半,桶底还沾着些水草。

“你的手。”顾衍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手背上,声音依旧很轻,像落在水面上的细雨。

云瑾这才感觉到手背疼,火辣辣的,她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倒不是怕疼,是怕手上的伤口蹭坏了衬衫的料子,这衣服要是破了,在乡下可没法补得像样。“没事,小口子,不碍事。回去用井水冲冲就好了。”

顾衍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粗布——布面上印着简单的蓝花,边角缝补过,针脚很细密。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个小瓷瓶,瓶身是白色的,上面画着朵小小的梅花,已经有些褪色了。他拧开盖子,里面是黄色的药膏,带着点淡淡的草药味,像雨后的草地。“这个,涂了能止血。”他把粗布和瓷瓶递过来,眼神却避开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玉米地,“我妹妹上次割草划破手,涂这个好得快,是我妈上山采的草药熬的。”

云瑾愣了愣,没接。她箱子里其实有一小盒凡士林,还有消毒用的酒精棉片,都是家里特意给她备的,专治磕碰外伤。可看着顾衍递过来的瓷瓶,心里却有点发暖——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是这个被所有人冷落的人,伸出了手。

顾衍没收回手,只是把瓷瓶和粗布往她面前递了递,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有点发白:“小口子也得处理,夏天容易发炎,到时候更疼。”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像小时候母亲让她穿厚衣服那样。

云瑾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粗布的触感很柔软,瓷瓶握在手里温温的。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我用完了就还给你。”

顾衍没应声,转身去河边打水。他挑水的动作很熟练,弯腰、提桶、起身,一气呵成,两只木桶被他挑在肩上,稳稳当当的,不像她刚才那样晃得厉害。他的肩膀很宽,扁担压在上面,也没见他皱一下眉。云瑾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上次去他家借镰刀时,顾晓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颗糖,非要塞给她,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睛弯得像月牙。心里忽然觉得,或许那些闲话,也没那么可怕——她在家时,爸妈总跟她说,看人不能只听别人说,得自己用心感受。

她拧开瓷瓶,用指尖挑了点药膏涂在手背上。药膏凉凉的,像抹了层薄荷,很快就止住了疼。她把药膏和粗布叠好,放进帆布包的最里面——这帆布包是她特意选的旧包,家里给她买的新皮包被她藏在行李箱里,她怕在乡下用太扎眼,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衍打好水,挑着木桶准备走,路过她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她的扁担:“扁担要垫块布,不然肩膀会磨破,明天就没法干活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挑水的时候,脚步放慢,重心放稳,别慌。你看,像这样。”他说着,轻轻晃了晃肩上的扁担,木桶里的水只溅出了几滴。说完,就挑着木桶往远处的地块走了,背影依旧孤单,却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点温和,像被夕阳染了层暖光。

云瑾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刚才被扁担压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用手摸了摸,还发烫。她想起顾衍的话,从帆布包里翻出块干净的手帕——这是块真丝手帕,米白色的,上面绣着朵浅粉的小菊花,平时都舍不得用。她把帕子叠好,垫在扁担下,又重新去河边打水。这次,她放慢了脚步,学着顾衍的样子,把重心放稳,果然没那么晃了,肩膀也没那么疼了。

挑着水往玉米地走时,太阳已经西斜,把影子拉得很长。云瑾远远看见林薇薇和沈文轩走在田埂上,田埂边的野草长得很高,快没过脚踝了。林薇薇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边角还沾着点糖渣,应该是从公社小卖部买的硬糖——那种糖一分钱一块,她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上次赵文斌生日,她也只买了两块。此刻,她正兴高采烈地跟沈文轩说着什么,把油纸包往他手里塞,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沈教员,你尝尝,这个糖可甜了,我特意给你买的。”

沈文轩偶尔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没怎么看那油纸包,也没接,只是往前走,脚步比林薇薇快些,偶尔还回头等她一下。他的衬衫确实破了个洞,在后背,露出里面的白背心,可看起来也不像林薇薇说的那样“总露着棉花”。

云瑾没靠近,挑着水往负责的地块走。木桶里的水晃了晃,溅在脚边的玉米苗上,叶子上的尘土被冲掉,露出鲜亮的绿色。她心里却想着——林薇薇把家里攒了俩月的布票都花了,连买块糖都要省着,可沈文轩对她,真的像她以为的那样在意吗?上次她还跟周敏说,沈教员肯定是喜欢她的,不然怎么会跟她一起看电影、一起去公社?要是换了她家里,爸妈肯定会告诉她,真心待你的人,不会让你这样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