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历朝历代,纵有太子获准参议朝政,也从未有过代为批阅奏章的先例。

但当今的天子乃是洪武皇帝朱元璋。

对于他与发妻所出的嫡长子,这位帝王给予了超乎寻常的信任,甚至将部分政务直接交由朱标处置,其中就包括审阅全国官员呈递的奏章。

权柄背后自是重压。

这些来自大明疆域各处的奏章堆积如山,连朱元璋那般勤勉都时常批阅至深夜,朱标精力远不及父亲,处理这些文书堪称煎熬。

可他别无选择。

作为大明的储君,未来帝国的继任者,他必须直面这份重担。

正当他强打精神执笔疾书时,一名太监入内通传:“殿下,该去灵堂了。”

朱标应声搁笔,总算得以暂歇。

他颔首示意,随太监离开文华殿,朝不远处的奉天殿走去。

踏入殿内,只见吕氏携朱允炆、朱允熥跪于团蒲之上,正为孝慈高皇后守灵。

朱标走近两个孩子,见他们因长时间跪地脸色发白,心中隐隐作痛。

但他暂时未作声,只先走向棺椁,屈膝下跪,恭敬叩首。

三跪九叩之后,才缓缓站起。

望着棺中安卧的母亲,过往记忆涌上心头,他眼眶一红,险些落泪。

定了定心神,他转身对吕氏三人说道:

“今日就到这里,带他们回去休息吧。”

朱允炆与朱允熥闻言立即起身准备离开,吕氏却愣住了。

“殿下,这……似乎不合礼制。”

“孤的话,就是礼制。”

吕氏一时无言。

眼前的丈夫神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让她感到陌生——这还是那位温文守礼的大明太子吗?竟有几分朱元璋的气势。

“退下吧。”

朱标再次开口。

吕氏不再多言,躬身行礼:

“是,臣妾告退。”

随即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奉天殿。

殿内只剩朱标一人。

他走到吕氏之前跪的团蒲前,缓缓跪下,默默凝望母亲的棺椁,心头浮起疑问:父皇朱元璋此时身在何处?

“您与母亲情深意重,为何不在她身边?是怕触景伤情,还是……”

沉思良久,唯有一声叹息回荡在素白灵堂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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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李善长坐在石凳上,缓缓开口:

“前元鼎盛时,兵锋横扫南北东西,疆域纵横千万里。

如此强盛之国,今日却被大明逐至漠北,是何缘故?”

朱迎沉吟片刻,答道:

“前元虽强,强在百万鞑虏自幼能骑善射,仅凭武力与凶悍体魄制霸。

却欲以百万之众奴役天下千万华夏子民。

他们忘了——华夏之所以为华夏……”

自三皇五帝起,有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君主,统领白起、王翦、卫青、霍去病、李靖等勇将,讨伐四方觊觎华夏的夷狄,守护百姓,扞卫故土。

也有神农、老子、孔子、荀子、李白、杜甫、辛弃疾等人着书立说、吟咏诗篇,为华夏注入千年不灭的精神传承。

一时的野蛮或许能压过虚弱的精神,但当野蛮衰落,精神崛起,局势必将逆转!

蒙元之前,五胡乱华之时,中原失守,神州沉沦。

四方虎狼环伺,哪一个不是企图取代华夏的夷狄?

可最终,他们尽数消散于历史长河,融入我华夏血脉。

前元暴虐,视汉人为牲畜,定为四等之民。

苛捐杂税层层盘剥,意图磨灭华夏文明。

但他们忘了,前人亦曾如此设想、如此行事。

直到天下汉人群雄并起,高呼“驱逐鞑虏,复我华夏”

之时,他们才知大错铸成,却已无法挽回。

正如曾经的历史,当今洪武帝率魏国公、信国公、颖国公、曹国公、凉国公等将领,由南至北,立下前所未有之功,将前元生生击为北元,将其逐出中原,赶回漠北故地。

华夏或会一时孱弱,能忍辱负重。

但若有人心存覆灭华夏之念,必自食恶果,走向灭亡!

李善长:……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竟回以这样一番滔滔不绝?

但他不得不承认,朱迎这番话确实精彩。

看一旁朱元璋、徐达、汤和三人挺直腰杆、一脸“正是如此”

的神情便知。

不过李善长可不会表露满意。

身为师长,第一次考校学生,总得挑些毛病。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嗯,尚可,勉强及格。”

朱迎浑不在意,只一笑而过。

徐达和汤和却顿时变了脸色。

汤和率先发难,指着李善长的鼻子大骂:“我**你姥姥的李酸狗!这怎么才叫勉强及格?朱迎哪句话不对?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魏国公徐达也紧随其后,愤然开口。

“老李,平日里大伙都敬你三分,但今天这事,你确实有点过分了。”

“朱迎那孩子的回答,在我们看来简直无可挑剔。”

他们并非刻意讨好朱迎这位皇嫡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