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三朝定策纾民瘼,万古忠魂一羽高(1/2)

卷首语

德佑帝龙驭归天,丧钟震彻长安,储君萧燊临危监国,接过的不仅是御玺,更是一副内忧外患的重担——魏党余毒仍在朝堂盘桓,宗室诸王的心思亦在丧仪的肃穆下暗潮翻涌。先帝丧仪,自此成了权力重构的试金石,每一缕白幡都牵动着朝局的神经。

萧燊却未陷丧仪的虚礼,自监国之日起,便将“边疆稳则天下安”的铁律刻在心头。乾清宫的烛火常明至破晓,御案上摊着的边情奏报被朱笔圈点得密密麻麻,未等丧期过半,他已亲拟安边敕令,调兵遣将、平反冤将,以雷霆手段稳住北疆动荡的根基。

烽烟在朔风里渐息,忠魂在晴空下昭彰——故太保谢渊的忠魂如京郊郁柏,虽沉冤初昭仍护佑疆土,其“纾民瘼、安邦国”的遗志,成了萧燊新政的精神罗盘;南国水患的清波中,昌顺王萧栎则以江南治水的实绩,在宗室中崭露锋芒,用泥渍斑斑的奏折换来了百姓的欢声。

乾清宫的白烛映着北疆的旌旗,哀思与壮志在丹陛上交织。当安边捷报与治水功状同送御前,大吴新政的序幕,就在这肃穆与激昂的交响中,缓缓拉开。

谢太保祠何处寻,京郊柏色郁森森。

三朝定策纾民瘼,万古忠魂一羽高。

才并伊吕安邦重,智胜萧曹镇乱涛。

冤昭未竟平芜志,长使新君继节旄。

“边疆稳则天下安”,这是萧燊自监国以来便深植于心的认知。故先帝丧期未过,乾清宫御书房的烛火已连续三夜未熄,萧燊独自伏在案前,将安抚边将的敕令逐字敲定,从核校旧案到拟定细则,丝毫未假手他人。案头堆着魏党构陷边将的卷宗与边军布防图,朱笔在纸上划过,落下的每一笔都承载着北疆安危。

敕令核心两条由他亲定,字字直指边军症结:其一,为被魏进忠构陷的张、赵、李三名边将彻底平反昭雪,不仅恢复原职、官升一级,更从内帑中拨出重金,加倍厚赏其蒙冤多年的家属,以洗清沉积的冤屈;其二,推行他潜心研究多年的“将校轮岗制”——令边军将官每三年轮换防区,既从制度上杜绝“将专兵柄、尾大不掉”之弊,又能促进各防区战术经验交流,让边军战力形成合力。

为确保敕令落地无虞,萧燊特意选派自己最信任的近臣李默持节前往边军核心大同卫宣读。临行前夜,他召李默至御书房面授机宜,指尖叩着鎏金敕令的边缘,目光沉如寒潭:“边将所求,一为清白名誉,二为身家安稳,此二者朕皆予之。你传朕口谕,凡忠于朝廷者,朕必不使其寒心;若有借丧乱生事者,朕亦绝不姑息。”

李默不敢耽搁,星夜兼程穿越北疆风雪,抵达大同卫时,诸将正因魏党余波人心惶惶。当他展开鎏金敕令,高声念及“为张、赵、李三将平反昭雪”一句,帐内三名鬓发斑白的将领当场老泪纵横,伏地叩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听到“将校轮岗制”细则与萧燊“赏罚分明”的口谕,众将先前的疑虑尽数消散,齐齐肃容拱手:“愿听储君号令!”

恩威并施之下,北疆防线迅速稳固。不出三日,宣府、蓟州、辽东等诸卫的密折便陆续送抵京城,每份折页都以“誓死效忠储君”的朱红大字收尾,字里行间满是感念与赤诚。大同卫指挥使赵烈更在奏表后附上新防区的布防图与战术构想,直言“得陛下昭雪,愿以残躯守国门”。萧燊逐一批阅密折,将其与谢渊生前的边军奏疏一同归档,窗外晨雾漫过宫墙,他深知,北疆已稳如磐石。

而此时,传往各地藩王的奔丧谕旨,已在八百里加急的驿马背上朝着四方疾驰。昌顺郡王萧栎正在封地的水渠工地上,粗布短褂沾满泥点,听闻传旨内侍到来,才匆匆赶回王府接旨。谕旨中“呈交三点奏表”的要求,让这位因旧事边缘化的王叔指尖冰凉——他知道,这既是奔丧之礼,更是新帝对宗室的一次无声甄别。

这位曾是成武帝的王叔,德佑帝的亲弟,因母妃涉魏党疑云和逊位旧事,在宗室中始终是“边缘人”。他回到书房,案上还摆着谢渊当年赠予的《水利辑要》,扉页“实干安身”四字是谢渊的手迹。萧栎握紧狼毫,心中有了主意:奏表要写得扎实,方能不负谢太保教诲,不负新帝信任。

熬了三个通宵的奏表,字迹工整如刻。萧栎详列魏党“克扣赈灾银、构陷忠良”等十二桩罪证,每桩都附有据可查的时间地点;封地水利章程更是细致到沟渠宽度与用工预算,末了亲笔写下“臣萧栎,愿以残躯效忠新朝”,墨迹浓得透纸。

与萧栎的郑重相反,蜀王接到谕旨时正与姬妾宴饮。他将谕旨扔在桌上,嗤笑道:“萧燊这黄口小儿,竟敢对本王指手画脚。”幕僚急得满头汗,取出谢渊生前弹劾蜀王私纳魏党逃犯的奏疏副本,蜀王才面色微变,不情不愿地提笔写表。

晋王的奏表则写得滴水不漏。他历数魏党七罪,主动提出“上缴盐铁管理权”,却在字里行间暗捧自己“辅佐新帝”的功劳。写完后,他盯着窗外锦衣卫的密探身影,冷笑道:“萧栎想靠奏表翻身?谢太保都护不住他,何况一个刚登基的小子。”

吏部衙署的炭火烧得正旺,沈敬之、李嵩与陆冰三人围坐案前,面前的奏表按“合格”“待核”“不合格”分成三摞。沈敬之拿起晋王的奏表,眉头微挑:“言辞恳切,却避谈当年收受魏党玉璧之事,算是过关,却不够坦荡。”

陆冰将蜀王的奏表扔在“不合格”堆里,锦衣卫的密报附在一旁:“去年魏党逃犯张承业藏在他王府密道,还赠其黄金千两。奏表里却说‘从未与魏党往来’,纯属欺君。”李嵩翻看宗人府档案,补充道:“蜀王近年私蓄甲兵,远超规制,当重责。”

当萧栎的奏表被呈上时,沈敬之的目光停留了许久。这份奏表比旁人厚了三倍,除了罪证与章程,还夹着几张手绘的水利图纸。“所列魏党罪证,有两条是都察院未收录的,”沈敬之叹道,“谢太保当年查魏党,也曾赞他心思缜密。”

萧燊亲自复核奏表时,指尖拂过“昌顺郡王萧栎”的落款,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栎弟心善,勿因旧事苛责。”他翻开水利章程,见每页都有修改痕迹,末页还批注着“参照谢太保《水利辑要》增补”,眸中闪过动容。

最终的奏表清单上,合格者七人,萧栎的名字孤零零列在最后。萧燊提笔在旁批道:“情真意切,准予入城”,没有额外赏赐。沈敬之不解,萧燊却道:“谢太保说过,对特殊之人,要观其行而非听其言。朕给他机会,看他能否抓住。”

京郊驿馆被分为东西两院,东院陈设简陋,黑炭呛人;西院则铺着羊毛毡毯,燃着银丝炭。蜀王的红漆马车刚到关卡,就被陆冰拦下,飞鱼服的身影挡在车前:“蜀王奏表不实,着即入东院重写,直至符合规制。”

“本王乃先帝胞弟!”蜀王掀开车帘怒斥,却在看到陆冰身后陈列的密探证物时哑口无言。那些证物里,有他赠予张承业的黄金账本,还有魏党为他题字的生祠匾额。蜀王悻悻下车,踏入东院时,恰好瞥见萧栎的青色身影走进西院。

萧栎走进西院厢房时,正撞见晋王与楚王寒暄。晋王刻意抬高声调:“本王带了三十名贤才举荐给朝廷,不像有些人,占着王叔名分,倒像个局外人。”萧栎垂首避开,指尖攥紧袖中图纸——他的底气,在笔下而非口中。

御史张彦带着萧燊的斥责信赶到东院时,蜀王正对着粗劣的宣纸发脾气。信中“若再不醒悟,削爵流放”的字句,让他浑身发抖。张彦指着信末“谢渊若在,必诛此奸”的批注,厉声喝道:“蜀王可知,谢太保当年就是因弹劾你被贬西北?”

赵王、燕王见蜀王受挫,连夜重写奏表。赵王主动揭发封地内的魏党官员,燕王上交魏党赠予的金银珠宝。而萧栎在西院厢房里,正将水利章程细化,补充应对汛期的应急之策。窗外传来锦衣卫的巡逻声,他知道,这场甄别,才刚刚开始。

乾清宫灵堂素幔低垂,哀乐凄婉。晋王身着五品素服,哭拜时声泪俱下,历数自己“与魏党周旋之苦”,却对当年收受玉璧之事绝口不提。萧燊亲自扶起他,递上孝帕,目光却掠过他身后,望向列队等候的萧栎。

轮到萧栎时,他刚跪下,就听到身后有人低笑:“过气帝王也配哭灵?”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心。萧栎身子一僵,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哭道:“先帝……臣栎无能,当年未能除奸,今日愿以余生报大吴!”血珠从额角渗出,滴在素服上。

哭毕起身,萧栎颤抖着递上水利章程:“陛下,此乃臣封地水利之法,可解江南水患。”萧燊看着他额角的伤,又看了看这份比旁人厚重的章程,起身亲自扶他:“王叔请起。”这声“王叔”当众相称,殿内瞬间安静,连哀乐都低了几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