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狼与猎犬(2)(1/2)

李云龙的吼声像一颗扔进水潭的炸弹,整个平安城都跟着沸腾了。先前那种打了胜仗后略带松弛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缩到极致的紧张和兴奋。空气里不再只有烧焦的木头味,还多了一股磨刀石上铁屑的味道。

城东的破学堂成了全团最热闹的地方。田雨把“识字班”变成了“战情分析会”。她站在那块柜门板前,用木炭写下两个大字:“封锁”。

“这个词,念‘封锁’。”她的话音刚落,底下就响起一阵议论。

“先生,啥叫封锁?”一个刚入伍的年轻战士怯生生地问。

没等田雨回答,旁边一个侦察连的老兵就抢着开了腔,他刚跟着魏大勇摸了一趟鬼子的哨卡,胳膊上还挂着彩:“封锁,就是鬼子给咱们脖子上套了个狗链子,想让咱们活活饿死、憋死在这儿!”

这话说得粗鄙,却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听懂了。

“说得好!”李云龙不知什么时候又摸到了门口,他背着手踱进来,走到黑板前,从田雨手里拿过木炭,在“封锁”两个字后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另一边他刚写下的两个字:“咬它”。

“狗链子套脖子上了,怎么办?”李云龙环视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是等死,还是反口去咬那只牵链子的手?咱们独立团,不当狗!咱们是狼!被人堵在窝里的狼!饿疯了的狼!”

“咬他娘的!”刀疤脸第一个跳起来吼道。

“咬他娘的!”整个学堂里,狼嚎一片。

田雨看着身边的李云龙,看着他用最粗野的方式,将仇恨和求生的欲望,拧成了一股最原始的动力。她又拿起一截木炭,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四个字:“筱冢义男”。

一个新兵蛋子照着那四个字,在地上划拉了半天,最后画出了一个戴着王八盖子、龇牙咧嘴的小人,惹得周围一阵哄笑。李云龙凑过去一看,也乐了,一巴掌拍在那新兵的后脑勺上:“画得不错!字写不好不要紧,给老子记住这张脸!以后在战场上碰见了,知道往哪儿开枪就行!”

城西的操场,则是孔捷的天下。他正带着一帮“工兵”,研究怎么把“铁西瓜”玩出花样来。

“都看好了!这叫‘子母雷’!”孔捷献宝似的,从一个木箱里掏出两颗大小不一的地雷,“把小的埋在大的上头,鬼子的工兵用探雷针一捅,‘砰’的一声,先炸他个半身不遂!等他同伴上来救人,踩到底下那个大的,‘轰’的一声,送他们一块儿去见天照大神!”

为了演示效果,孔捷让人挖了个坑,小心翼翼地把拆了引信的“子母雷”放进去。他拍了拍手上的土,一脸得意:“看见没?埋雷是门艺术!讲究的是个请君入瓮……”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另一个小组正在练习排雷,一个新兵过于紧张,手一抖,引爆了一颗专门用来训练的、只有少量火药的教练雷。

“轰!”

一声闷响,泥土和碎石冲天而起,像下雨一样浇了孔捷一头一脸。他那张本来就黑的脸,瞬间变成了刚从灶坑里扒出来的黑炭,只有两只眼睛还在眨巴。

李云龙正巧路过,也被溅了一身泥。他走到孔捷面前,没骂人,只是慢条斯理地帮他把头顶上的一根草给拿掉。

“孔二愣子,你刚才说,这叫什么艺术来着?”

孔捷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李云龙抬腿就是一脚,踹得孔捷一个趔趄。“这他娘的叫‘天女散花’!下次再让老子看见训练场上出这种岔子,你就带着你的‘艺术品’,去给炊事班通烟囱!”

夜里,赵刚找到了正在油灯下整理笔记的田雨。

“田记者,习惯吗?”赵刚看着她本子上一半是工整的汉字,一半是鬼画符一样的战术草图。

“没什么不习惯的。”田雨头也没抬,“在延安,我们用笔杆子跟敌人斗。在这里,笔杆子和枪杆子,好像没什么分别。”

“有分别。”赵刚给她续上水,“枪杆子决定我们能不能活下去。而你手里的笔杆子,决定了我们这群人,将来会被人记住什么。是只知道‘杀敌’的土匪,还是懂得‘保家卫国’的战士。”

田雨的笔尖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赵刚。他的脸上,有知识分子的儒雅,也有身处炼狱的疲惫。

“赵政委,”她轻声问,“你们……真的有信心冲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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