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异变(1/2)

云舒最后看了一眼被浓稠红雾包裹、仿佛沉睡在光茧中的弟弟,确认他呼吸平稳,除了双腿的变化外并无其他异常,这才稍稍安心。她凭借着记忆,朝着巫祝山洞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漫天翻滚的红色雨幕中。

一路上,她敏锐地察觉到自身的变化。或许是淋了这场红雨的缘故,她感觉四肢百骸都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她试探性地对着空气挥了几拳,这让她惊喜不已。

越往前走,心中的不安越甚。部落里太安静了,死寂得可怕。往常即便是在雨天,也能隐约听到小兽人在自家山洞附近的嬉闹声,或是成年兽人的交谈声。但今天,除了淅淅沥沥、却又带着诡异粘稠感的雨声,以及她自己踩在泥水里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这感觉,不像是走进了熟悉的家园,更像是误入了一个被遗忘的寂静绝地。

浓重的红色雾气严重阻碍了视线,她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几步远的路径。原本不算遥远的路程,因为需要不断辨认方向和小心脚下,花费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时间。当她终于看到巫祝那熟悉的洞口轮廓时,几乎要松一口气。

“巫祝!我是云舒!”她站在洞口,提高声音喊道,生怕里面的老人听不见。

洞内传来一丝微弱的响动。云舒快步走近,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看到巫祝正倒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身体僵硬,只有手臂在艰难地、小幅度的摆动,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巫祝!”云舒心下一沉,连忙蹲下身。

巫祝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手指倔强地指向洞外。

“您是想出去?到雨里去?”云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巫祝立刻用力地眨了眨眼,表示肯定。

云舒不再犹豫,说了声“得罪了”,便小心地将巫祝瘦弱的身体横抱起来。得益于淋雨后增长的气力,她抱着巫祝并不觉得太吃力。她稳步走出山洞,将巫祝安置在洞外一块能充分淋到雨的空地上。

冰冷的红色雨水打在巫祝布满皱纹的脸上、身上。起初,她的身体依旧僵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十几分钟后,云舒清晰地看到,巫祝紧绷的肢体开始放松,胸膛的起伏也变得有力起来,最终,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兽神恩赐……天佑我红石部落啊……”巫祝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她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敬畏的光芒,“始巫曾留下预言,上百载祀之前,也是一场这样的红色雨雾,改变了天地。那时,半数凶兽在雨中沉睡、蜕变,化为了能够自由变换形态的兽人;而蜕变失败的,则彻底沦为了只知杀戮的凶兽……”

她猛地抓住云舒的手,语气急促而郑重:“快!云舒,时间不多了!快去把族人都搬到洞外来淋雨!必须在雨停之前!快——”

云舒对前半段关于起源的传说似懂非懂,但后半句的指令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立刻回应:“巫祝,我明白!但是……我醒来后忘记了大部族人的居所,只记得最近交往的几家人山洞。我先去把介森大叔、艾贝、左溪他们几家挪出来,然后等您恢复些体力,再带我去其他族人家,可以吗?”

巫祝赞许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全力吸收着红雨中的能量,加速恢复。

云舒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冲入雨幕。她首先跑向介森大叔的山洞。果然,介森也如同沉睡般倒在洞内,呼吸深沉。云舒用力将他抱起,安置在洞外一块平坦的地方。

接着是艾贝家。一进山洞,就看到艾贝的两个父兽和阿姆、哥哥艾吉以及艾贝本人,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沉睡。云舒来回几趟,像搬运工一样,将这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地背到洞外,让他们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坐好,确保每个人都能淋到雨。

左溪家的情况类似,只是多了两个年幼的兽人崽崽。云舒不确定幼崽是否能承受这红雨,但想到巫祝并未特别说明,便一视同仁,将两个小家伙分别塞进他们父母怀中,左溪跟她一样是一个父兽和阿姆的,云舒把他们一起搬到了雨地里。

搬完这几家熟悉的人,云舒立刻返回巫祝的山洞。此时巫祝已经能够勉强站立,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云舒上前搀扶住她,两人相互支撑着,朝着族长家的山洞走去。

到了族长洞口,巫祝留在外面指引,云舒则进去搬人。族长家共有三位兽人:族长石鸣本人,以及他的大儿子石开和小儿子石戈。

族长身形极为魁梧,一身结实的肌肉如同岩石雕刻,云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出洞外。当她去搬那个名叫石戈的年轻兽人时,心里微微一动。

这个名字她听弟弟和左溪提起过,似乎就是那个手艺不错、被左溪暗恋的兽人。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确实体格健壮,面容轮廓硬朗,难怪左溪会心动。

在巫祝的指引下,云舒搀扶着她,走走停停,搬搬歇歇。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云舒几乎耗尽了淋雨带来的所有力气加成。

她也借此机会,见识到了部落里多样的家庭结构。像她和左溪这样只有一个父兽的家庭是少数,大部分雌性兽人都有四到五位雄性兽夫。族长家则比较特殊,前后两任妻子都已病故,他没有再找雌性结侣。

而之前听说介森大叔更是特例中的特例,他实力强大,却一直独身,拒绝了许多雌性的示好。

当巫祝最后带着她停在一个山洞前时,云舒因为极度疲惫,并未立刻认出这是月西的家。

她只是依言进去,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地将洞内沉睡的6个人逐一搬出。直到将所有族人都安置妥当,从巫祝那里得知任务完成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后那家竟然是月西家。她苦笑一下,倒也谈不上以德报怨,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此时已是深夜,红色雨雾依旧浓稠。整个部落三百多号人,无论男女老幼,此刻都静静地躺在或靠在自家洞口外,沉浸在红雨之中,进行着一场关乎种族未来的集体蜕变。

巫祝的体力恢复了不少,她带着云舒来到部落中心的广场——也就是平日集合出发采集的地方。

在靠近部落入口的一块巨岩下,她们发现了最后六名兽人,他们是负责夜间巡逻的队员,为了避雨躲在这里,却不料也陷入了沉睡。为确保万无一失,云舒又将这六人搬到了广场中央,让他们充分淋雨。

做完这一切,云舒几乎虚脱。她靠着广场中央的石头坐下,望着漫天红雨,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整个部落的命运,竟然系于她和一个老人深夜的奔波之上?她不禁想起弟弟云乐,因为他和自己提前淋了大半夜的雨,又近距离接触了那神秘的石坠,他的进化是否会比其他族人更快、更彻底?那枚正在疯狂吸收红雾的石坠,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时,巫祝在她身边坐下,开始缓缓道出原委。原来,这几日巫祝也和她一样,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昨夜冥想时,她更是强烈预感到有巨大的变故即将发生。天黑后她勉强入睡,一早醒来便发现自己身体无法动弹。这让她立刻想起了上一代巫祝口耳相传的古老预言,关于那场造就了兽人先祖的红色雨雾。

“始巫曾说,那场雨是契机,也是筛选。”巫祝的声音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智慧在蜕变中萌芽,部落在混乱后建立。我们走上了与凶兽截然不同的道路……我本以为这只是传说,直到今天亲身经历。”

她看着云舒,眼中充满了庆幸,“幸好有你,云舒。你是这场雨中的变数,是兽神赐予部落的指引。”

巫祝在心中默默补充:当她第一次见到苏醒后的云舒,那枚传承石坠发出微光时,她便心有所感。

石坠择主,那是下一代巫诞生的征兆。她没有立刻点明,是想观察更多的变化。而云舒之后的种种表现,尤其是在这场红雨中的关键作用,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测。云舒,很可能就是引领部落走向新生的“大巫”。

想到这里,巫祝郑重地开口:“云舒,我给你的那枚石坠,是部落巫祝传承的信物。它在你手中闪烁,意味着你便是下一代巫的继承者。待族长苏醒,我会正式宣布此事。”

“什么?”云舒惊得几乎跳起来,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巫祝,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当巫?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孩子,能力会随着责任一同增长。”巫祝慈爱地看着她,语气却不容置疑,“兽神的指引不会错。石坠选择了你,这场雨也因你而变得不同。放轻松,遵循你的内心,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好。”

云舒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困惑,她感激巫祝的信任与维护,却不明白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从何而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巫祝,那石坠……它除了发光,还会不会有其他变化?比如……颜色?”

“上一代巫传给我时,并未提及颜色变化之事,只说遇到命定之人会发出光芒。”巫祝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昨晚看到石坠不仅亮了很久,而且……它颜色也慢慢变成了红色。”云舒如实相告,并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看弟弟情况特殊,就把石坠戴在他脖子上了,想帮帮他……我不知道这是巫的信物,不能随便……”

巫祝闻言却笑了起来:“石坠既已给了你,如何处置自然由你决定。我有预感,你的每一个选择,或许都蕴含着深意。不必拘泥,按你的想法去做。”

又与巫祝交谈了片刻,了解了一些部落的过往和秘辛,云舒挂念弟弟,便起身告辞。她承诺会巡查族人的情况,让巫祝放心。巫祝则表示她会留在广场,守护族人,直到红雨结束。

云舒独自返回自己的山洞。越靠近山洞,周围的红色雨雾越发浓稠,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她摸索着走到洞口,又凭感觉找到那块大石头。

当看清石头上的景象时,她惊讶地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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