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绿洲补给(2/2)

是阿灰。他显然极不适应被这么多人注视,原本和云舒、云乐她们混熟后已经利索不少的嘴,此刻又变得结结巴巴,他紧张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我……我可,我可……可以……下,下水……水里……去找。”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瘦弱、存在感很低的青年身上。云舒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她看着阿灰那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却说出如此勇敢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强烈的希望。她立刻意识到不能给阿灰增加压力,连忙对着族人们摆手,示意大家别都盯着他看。

同时把正在玩闹的云乐和木卡招呼过来,低声对她们说了几句。两个半大小子乖巧地点点头,跑到阿灰身边,拉着他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用他们的方式陪他玩,缓解他的紧张。

云舒见状,立刻起身就想过去详细询问阿灰。这时,里巳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他刚才一直默默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同时也留意着云舒的反应。

看到云舒因为阿灰的话而瞬间焕发的神采,他心中微微一动,但看到她急匆匆起身,目标明确地走向阿灰,而不是自己时,里巳自己都未曾察觉地,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他迈开长腿,沉默地跟在了云舒身后。

云舒走到稍微放松下来的阿灰身边,放柔了声音,生怕惊扰到他:“阿灰,你来,我找你有事。”

这会的阿灰,脱离了数百双眼睛的聚焦,又有熟悉的云乐和木卡在身边,明显自在了不少。他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云舒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

“阿灰,你刚才说,你可以进水去找木头?”云舒确认道,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是……是的。”阿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是有些低,但不再那么结巴。

“可是,”云舒的担忧浮上心头,“水里很危险,我们都不清楚那片河道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凶猛的水兽。我不能让你为了找木头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她始终记得,保障大家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阿灰抬起头,看着云舒眼中真切的关心,心里暖融融的。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要解释清楚:“我……我知道。我,我熟悉水。我以前,住……住在水里的时候多。”

“你?住在水里?”云舒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信息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嗯……嗯,”阿灰肯定地点点头,“偶尔,才会上岸。”

怪不得!云舒瞬间想起了第一次遇到阿灰时的情景,他正是从红樟树森林沼泽的茂密水草丛中猛地扑出来的,目标直指里巳手中的食物。原来那并非偶然,而是他习惯的栖息环境。

“既然你在水里生活,”云舒更加疑惑了,“那为什么我们遇到你的时候,你会饿成那个样子?”她记得当时阿灰瘦骨嶙峋,眼神里充满了饥饿和惶恐。

阿灰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云舒身后的里巳,因为当时他确实是奔着里巳手里那块肉干去的。他低下头,声音变得更小了:“地震……之后,水,水变了,河里湖边,几乎没有……什么吃的了。而且……。”

一阵长久的寂静笼罩在三人之间,只有远处篝火噼啪作响和族人们的谈笑声隐约传来。里巳依旧沉默地站着,如同守护的磐石。云舒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阿灰的声音慢慢地、带着一丝艰难地继续诉说:“我以前……不,不这样……的。红雨……那场红色的雨雾之后,才……才变成这样的。开始……不会……用这个样子捕猎,回不去那个样子了,饿……饿极了才会……”说到这儿,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里巳,显然是担心对方还记得他当初抢食的冒犯举动。

云舒联系他的话,脑海中迅速拼凑出了大概的真相:阿灰以前可能跟他弟弟云舒一样,是个不能化形的异兽(或者是以某种水生兽形态生活)。

所以长期栖息在水域里或者附近,那场诡异的红色雨雾之后,他像许多兽人一样,第一次化形成了人形(或者半人半兽的形态)。但紧接着的大地震,可能改变了水域生态,使得食物锐减。

而他骤然改变的形态,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又没有兽人教他怎么样化型,既失去了原本在水中的灵活捕食能力,又不擅长在陆地上以新的形态狩猎,所以才陷入了极度饥饿的困境,以至于铤而走险。

他后来研究出来的那种将石片绑在木棍上、涂抹麻痹草汁的简易武器,恐怕就是他为了生存,在痛苦的适应期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智慧结晶。

想通了这些,云舒看向阿灰的目光里,不禁带上了更多的怜惜和欣赏。她觉得阿灰非常聪明,他的适应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思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到的兽人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这种在绝境中求生的智慧,远比单纯的力量更让她看重。

强烈的欣赏和好奇,让她突然非常想知道阿灰的原型到底是什么了。既然他能水路都适应,那必然是一种两栖的生物。想到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云舒的性格。

她知道雄性兽人重点部位遮盖的那块兽皮,通常是他们化形时,用自己本体腹部最具韧性的皮毛变化而来的,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身份的象征和本体的暗示。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目光就带着纯粹探究的意味,朝着阿灰腿间那块颜色灰扑扑、看起来质地似乎有些特别的兽皮看去。

一直站在云舒侧后方,沉默注视着一切的里巳,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云舒看阿灰的眼神变化,从担忧到欣赏,再到一种……充满了兴趣和探究的光芒。

这眼神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当这股不安在他心中盘旋,尚未理清头绪时,他赫然发现,云舒那带着欣赏和浓厚兴趣的目光,竟然直勾勾的投向了阿灰腿间那象征着雄性本源的兽皮!

“!”

里巳的瞳孔骤然收缩,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混合着震惊、不解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强烈情绪猛地冲了上来。

这小雌性难道是成年了吗?兽人部落里,未成年的雌性对雄性的这些象征是不会有如此直接且带着“欣赏”意味的注视的!难道是他看错了?云舒只是体型娇小一些?

可是,如果她已经成年,拥有大巫的能力,又怎么会不懂得这种注视所代表的潜在含义?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身体的动作远比思维更快。在云舒的目光尚未在阿灰腿间停留超过一秒,里巳已经一步上前,宽大温热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覆盖住了云舒那双充满了“危险”探究意味的眼睛。

同时,他的手臂敏捷地夹住她,像捞起一只不听话的小兽崽一样,轻而易举地将还在愣神的云舒整个提溜了起来,转身就要把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啊!”视野突然被剥夺,身体瞬间悬空,云舒吓得低呼一声,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喂!里巳!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还没看清楚呢!”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何不妥,只是焦急于探究过程被打断。

“你想看什么!”头顶传来里巳冷厉得几乎能掉下冰渣子的声音,那声音里压抑着极大的情绪,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质疑和严厉。

云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挣扎的动作顿住,心里又委屈又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触怒了这位一向还算温和的兽人。

她被他夹在臂弯里,闷声闷气地、带着几分不服气地如实回答:“我就想看看他兽体是什么品种的啊!那块兽皮不是能看出点线索吗?”

正准备抱着云舒大步离开的里巳,脚步猛地一顿。

……原来是这样。

紧绷的手臂肌肉瞬间放松了些许,覆盖在云舒眼睛上的手掌力道也悄然卸去。一股巨大的尴尬和后知后觉的醒悟涌上里巳的心头。

原来是他自己想岔了,误会了她那纯粹求知的眼神。想到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和严厉的质问,耳根不禁有些发烫。他慢慢地将云舒放回到地面上,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云舒双脚落地,立刻后退一步,揉了揉刚才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才抬起头,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满看向里巳。

只见对方面色依旧紧绷,但眼神中那骇人的凌厉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尴尬和无奈的情绪。

里巳看着眼前这个揉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明显还在状况外的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刚才过于激动的心绪。

他想到云舒的身世,她没有阿姆在身边教导这些部落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和禁忌,而照顾她的介森大叔是个粗线条的雄性,肯定也不会想到要教她这些。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或许还夹杂着一点别的什么)涌上心头。

让他暂时忽略了自己其实也还是个成年不多久的年轻雄性、并非她监护人的身份。他压低声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但内容却足以让云舒面红耳赤:

“一般……雌性,只有对某个雄性感兴趣,想和他结契了,才会……才会那样盯着对方的象征地看。”他艰难地选择着措辞,避免使用太直白的词汇。

“……”

云舒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紧接着,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全部涌上了头顶和脸颊!她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红得像熟透的果子!

天呐!原来在兽人世界里,还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她、她刚才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岂不是相当于……相当于表示想和阿灰结契?!她现在倒很是感谢里巳的迅速了。

巨大的羞窘让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芯子毕竟不是个真正的未成年小雌性,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误会有多大,里巳刚才的反应为何那么激烈。这简直……太丢人了!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里巳,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难道要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懂这里的规矩吗?显然不行。

最终,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之后,云舒只能凭借着自己现在这副“未成年”的躯壳,硬着头皮,用一种近乎耍赖般的、带着强烈羞恼的语气,小声地、结结巴巴地嘟囔道:“我、我还没成年呢!什、什么结契不结契的……我、我才不想!”

这话既像是在对里巳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试图掩盖那滔天的尴尬。

里巳看着她连耳尖都红透了,像个受惊的兔子般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那副又羞又窘、强装镇定的模样,与他平日里看到的沉稳、聪慧、指挥若定的小大巫形象截然不同,透出一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难得的娇憨可爱。

他心中那点残存的尴尬和莫名的愠怒,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柔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着她,原本想再叮嘱几句“以后注意”的话,到了嘴边,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入了渐深的夜色里。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未成年”的理由,也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误会画上了一个句号。只是,两人之间那无形中似乎被拉近了一点的距离,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妙氛围,却悄然留下了痕迹。

而另一边,阿灰看着云舒被里巳“提走”,虽然有点懵,但看到云乐和木卡还在身边,而且自己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族人们除了好奇似乎并没有异样的眼光。

他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仿佛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满心欢喜地又投入到和两个小伙伴的玩耍中去了,暂时将找木头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夜色渐浓,篝火依旧温暖。木材的难题尚未解决,但新的希望和线索已经出现,而一些悄然滋生的、未曾言明的情愫与尴尬,也为这个部落的夜晚,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