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里巳的心思(2/2)
希望,如同久旱后渗出的第一滴甘泉,队伍压抑着沸腾的情绪,以前所未有的谨慎,缓慢而安静地向那片区域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更大的惊喜接踵而至。在啼脚兽活动的这片区域边缘,他们发现了一小片顽强生存着的厚叶沙棘!虽然规模远不如前,叶片雨水后更显得葱郁,但那抹绿色本身,就是无价的宝藏。
“快!把那些空着的藤筐拿过来!” 云舒喊着,她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因为啼脚兽的归来,之前装载煤炭的坚韧藤筐用上了。
此刻,这些藤筐派上了新用场。族人们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仔细检查每一寸沙地,避开可能潜藏毒虫的阴影角落,然后将那些厚叶沙棘连同根系小心挖掘出来,抖落沙土,再轻手轻脚地放入藤筐之中。
他们尽可能不放过任何一株,连那些略显老韧的叶片也一并收集。肉干的余量也只够每人分到手2块了。只要是吃的就必须带走。
而在不远处,那十几株格外高大的储水巨掌树,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或许是得益于不久前那场罕见暴雨的慷慨馈赠,这些沙漠巨人饱饮甘霖,体内储存的汁液前所未有的充盈。族人们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在巨掌底部小心翼翼地凿开小孔,清澈中带着微酸的汁液立刻汩汩涌出,如同甘泉般被引入木桶之中。当最后一个木桶被装满时,收获了足足七、八大桶的宝贵液体!
食物与水源的补充,尤其是啼脚兽的失而复得,让原本死气沉沉的营地瞬间焕发出新的活力。
接下来的重聚格外顺利。云舒和族人拿着刚刚采集到的、啼脚兽最喜爱的厚叶沙棘根部,用早已熟悉的声音和轻柔的动作缓缓靠近。那头高大的头兽似乎还记得这些曾给予它食物和安抚的人。
在短暂的警惕和观望后,它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熟悉气味和食物的诱惑,率先走了过来,温顺地低下头,从云舒手中卷走了根茎。信任的纽带一旦重新连接,便迅速恢复。其他啼脚兽也在头兽的示范和食物的引诱下,陆续接受了族人的靠近。
安抚、喂食、重新佩戴上那由干草和兽皮编织的舒适头饰与改进过的挽具……整个过程比初次驯化时顺畅了数倍。很快,一头头啼脚兽再次被稳妥地套上了车辆,发出沉稳的喘息,蹄子轻轻刨动着沙土。
当车队再次在这些可靠伙伴的牵引下,平稳地开始移动时,几乎所有族人都感到肩头一轻,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雄性兽人们终于能彻底摆脱那勒入皮肉的绳索,将体力用于更关键的警戒与探路。
趁着日落前最后一丝凉意,队伍重整旗鼓,再次出发。云舒坐在微微颠簸的车上,将意识沟通系统。
“系统,根据现有数据,估算抵达沙漠边缘所需时间。”系统清亮的声音响起
【正在综合行进轨迹、环境特征及队伍当前状态进行测算……分析完成。预计以当前速度及路线持续行进,约需十天,即可成功穿越本沙漠区域,抵达边缘地带。】
十天……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过漫长。缺水、毒虫、沙暴、同伴逝去、希望得而复失……几乎磨穿了每个人的意志极限。
最后十天。她在心中默念,无论如何,也要走出去!
距离系统估算的沙漠边缘仅剩最后三天,希望的光近在咫尺,却也映照出部落最为深重的时候,他们彻底断粮了。
腹部的空瘪感取代了沙暴的轰鸣,成为每个人最清晰的感知。最后一点肉干早已化为记忆,连厚叶沙棘嫩叶的碎屑都已被仔细搜刮干净。如今,除了木桶中还算充足的清水,唯一能称之为“可入口之物”的,只剩下那些被特意留存、用于维系啼脚兽最后体力的厚叶沙棘根茎。
饥饿灼烧着理智的边缘。有兽人盯着那些深色的根块,眼中泛着绿光,声音干涩地提议:“云舒……族长……那些根……煮一点吧?大家……快撑不住了……”
云舒的嘴唇因缺水与虚弱而开裂,她艰难地摇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水的余量也不多了,差不多能支撑我们走出沙漠,煮食耗费的水和柴太多,这些根我们吃了,未必能转化力气,但留给它们,”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沉默拉车、同样依赖这点额外补给的啼脚兽,“却能确保我们所有人都能活着抵达终点。忍下去……我们必须忍下去!”
族长石鸣也以沉重而威严的声音压下骚动:“云舒说得对!水是命根子!谁都不许动歪心思!三天!就剩最后三天了!”
这理智到近乎残酷的决定,意味着所有族人都将依靠清水,硬扛过这最后七十二小时的极限饥饿。行进队伍被一种虚弱而压抑的气氛笼罩,只有车轮声、沉重的脚步声和无法抑制的腹鸣声在沙海中回响。
唯一支撑着他们的,是周遭环境的变化。耐旱的灌木丛愈发茂密,雄性呆在平板车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扭曲的沙漠乔木投下稀稀落落的阴影,一切迹象都表明,绿洲真的不远了!这希望如同强心剂,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却无法填补胃部的空洞。啼脚兽也有了食物的补充。
云舒强撑着,再次让系统扫描那些新出现的植物,渴望找到一线生机。
【扫描完成。刺棘灌木,汁液微毒。沙枯木,无可食用部分。石化草,无法消化……】
一连串冰冷的提示,掐灭了最后的侥幸。这片看似生机渐显的土地,对急需食物的他们而言,依然是“可望不可食”的绝地。
极度的饥饿,终于冲垮了部分族人最后的道德堤防。以月夯、赤毛为首的几个兽人,眼神中的贪婪逐渐压过了理智,他们窃窃私语,目光一次次扫向那些温顺的、仍在奋力拉车的啼脚兽。
“……再不吃东西……别说走出去,今晚就得倒下……”
“它们……不过是畜生……”
“反正快到了……少了几个……也没关系……”
危险的低语声,敲击在族人的心头。族长厉声呵斥,里巳更是冰寒的目光如同利刃,警告着任何敢于付诸行动的人。然而,在生存本能面前,警告显得如此苍白。
终于,在一个黄昏,当月夯和赤毛等人趁着队伍休整、监管稍懈的片刻,他们牵着两头离群的啼脚兽缀在队伍末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们强行拉向远处的沙丘背后。
挣扎的嘶鸣、压抑的兽吼、以及随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闷声响和浓重的血腥气……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每一个尚存理智的族人心上。
族长和云舒,其他族人安抚好受惊的啼脚兽时,冲过去,一切已无法挽回。两头啼脚兽已倒在血泊中,被迅速分割,月夯赤毛等兽化后的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眼中混合着饱食后的满足与一丝摆脱饥饿的疯狂。
其余族人大多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的眼神复杂,有厌恶,有恐惧,也有在绝境中对生存行为的、近乎麻木的理解,甚至……有几人喉头也在不受控制地滚动。
夜幕降临,将刚刚经历一切的部落营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长时间的饥饿与疲惫,除了必要的守夜人,几乎所有族人都陷入了昏沉的睡眠,连篝火都显得有气无力,仿佛随时会熄灭。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黑暗下,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却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滑腻的沙蛇般悄然行动。他们并非白日里月夯、赤毛等人,而是另外几个内心早已动摇、白日里在分食事件中保持了沉默,甚至眼神中曾流露出认同的族人。
族长的警告,非但没有让他们警醒,反而像是一道最后的“提醒”,再不动,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太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理智早已被对血肉的渴望吞噬。白日里那浓郁的血腥气,如同最原始的召唤,不断刺激着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
看着那些拴在营地边缘、在夜色中安静休憩的啼脚兽,在他们眼中,那不再是同生共死的伙伴,而是一堆堆能够延续生命的、活动的肉食。
“反正……已经有人做过了……”
“部落……已经不是原来的部落了……”
“不吃……我们根本撑不到找到新猎物……”
他们互相壮胆,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兽群。他们不敢像白日那样粗暴地屠杀制造动静,而是选择了解开缰绳,用残留的、啼脚兽较为熟悉的食物气味引诱,小心翼翼地、一头接一头地将几匹最为温顺或位置最靠外的啼脚兽,悄无声息地牵离了营地,朝着远离绿洲方向的、更深的黑暗沙海中隐去。
整个过程进行得异常顺利,沉睡的营地几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后半夜,一位撑着身体起来换岗的守夜兽人迷迷糊糊中感觉兽群那边似乎过于安静,他揉了揉眼睛,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点数。
“兽……兽呢?!少了好几头!!” 他惊恐的嘶吼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营地的死寂!
族长石鸣、里巳、云舒等人被瞬间惊醒,冲出临时栖身的车底。当他们冲到营地边缘,看着那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截被利落割断或解开的缰绳在夜风中飘荡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追!” 族长目眦欲裂,化身巨兽就要冲出去。
“来不及了!” 云舒声音带着颤抖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她指向沙地上那些凌乱却迅速延伸向远方、并很快被夜风吹拂的流沙所掩盖的蹄印和脚印,“而且……这个时间,怕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