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木舟(2/2)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经过仔细筛查,发现其中有六个胃袋在处理猎物时,不慎被锋利的石刀划破了或大或小的口子,已经无法用来可靠地储水,只能遗憾地将它们挑出来,放到另一边。剩下的三十多个胃袋,则基本保持了完好。

“剩下的人,两人一组,小心托着这些完好的胃袋,拿到河边去!” 云舒指着不远处那条在月光下泛着粼光的溪流,快速吩咐道。

“动作一定要轻!像捧着刚出生的幼崽一样!小心地把胃袋翻过来,用干净的河水和细沙,把里面残留的草屑、黏液和所有污物彻底清理干净!记住,力度要轻柔,绝对不能把胃袋弄破!”

族人们立刻领会,小心翼翼地用宽大的树叶或自己的手掌托着那些滑溜溜的胃袋,排着队,脚步轻缓地朝着河边走去。

借着篝火和月光,河边的人们蹲在浅水区,用细腻的河沙反复而轻柔地揉搓着胃袋的内壁。

又用清澈的流水一遍遍冲刷,直到胃袋摸起来光滑、不再粘滑、闻起来也没有明显的异味,才小心地捧着这些变得干净却依旧湿漉漉的“皮囊”回到营地。

她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目光焦急地扫过营地四周,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营地角落堆放的那一大捆青绿色的、专门用于鞣制兽皮的草料上!这种草的纤维极其细密柔韧。

她立刻眼前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声喊道:“快!去几个人,把那些鞣制兽皮用的草全部抱过来!再去找几个石臼和石锤!我有办法让这些胃袋变得更耐用!”

几名兽人立刻应声而动,很快便将好几捆青绿色的鞣草搬了过来,同时找来了几套巫祝用来捣药用的石臼和石杵。

云舒亲自示范,她抓过一大把鞣草塞进石臼,挥起沉重的石锤,开始有节奏地、反复地捶捣起来:“大家看好了!就像我这样,把这种草尽量捣得稀烂,捣成细细的、带着粘稠汁液的草绒!然后,把这些草绒尽可能地塞进每一个胃袋里,要塞得满满的、紧实实的,直到塞不下为止!再用我们之前编的、浸过水的结实草绳,把袋口牢牢地系紧,打死结!最后,把所有处理好的胃袋,都放到那边准备好的浅水小溪里浸泡着,让它们吸饱水!我们明天早上再来检查效果!”

族人们虽然不明其理,但见云舒有了明确的指令和方法,立刻依样画葫芦,营地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石锤撞击石臼的“咚咚”声,富有节奏感,仿佛一曲奇特的劳动号子。

很快,捣好的草绒如同绿色的棉絮,混合着黏滑的汁液,被族人们小心而又用力地填塞进一个个胃袋中,直到胃袋被撑得鼓胀饱满,再用浸泡过温水、变得更加柔韧的草绳将袋口紧紧扎死,最后一个个被轻手轻脚地放入那条流经营地边缘的浅浅溪流中,让清凉的河水慢慢浸润它们。

解决了胃袋的初步处理和密封加固问题,云舒丝毫不敢松懈,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在抽打着她。但是也急不来,招呼族人抓紧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第二天天空还是鱼肚白,云舒找到介森大叔,“介森大叔,你能带一队人,去西边那片我们之前路过时看到的、长满了那种特别长、特别坚韧的‘韧草’的密林!尽量多割一些回来,越长越粗壮的越好,数量越多越好!”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地叮嘱,“路上务必注意安全!不要深入密林,就在边缘地带收割。进去前,先用长树枝对着草丛用力敲打一遍,驱赶可能藏匿的毒虫蛇蝎!无论收获多少,必须准时回来!安全第一!”

介森也知道时间紧迫,便带着兽人小队领如同十道敏捷的影子,很快便消失在营地外林间小径上。

与此同时,云舒又转向围拢过来的族中雌性们,拍了拍手,声音带着鼓舞:“姐妹们!现在轮到我们发挥的时候了!大家都来,我们一起来编一种新的、更薄更大的草席子!”

她说着,从旁边存放的韧草中抽出几根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交叉、压紧,开始示范一种孔洞更大、编织更稀疏的席子编法。

“大家看,就像这样编!这种席子要编得又大又薄,经纬之间的空隙不能太密,但要保证结构牢固。这样晾晒肉干时,通风效果会特别好,能让肉干干得更快、更均匀,而且同样大小的席子能铺开更多的肉片,节省地方。”

她一边快速编织着一小块样品,一边解释着要点,“我们需要抢时间,争取在今天,借助篝火的热力和风力,把所有猎回来的新鲜兽肉,尽可能多地加工成易于保存的肉干!这是我们穿越沼泽期间最重要的口粮储备!”

雌性们立刻领会了意图,纷纷围拢跟着云舒学习这种新的编织技巧。她们的手指或许不如云舒那般灵巧,但胜在人多力量大。

没过多久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细长而坚韧的草茎在她们指尖飞快地翻飞、穿梭、拉紧,一张张巴掌大的草片迅速被拼接、扩展,渐渐变成足以铺在地上、能容两三个成年人舒适躺卧的宽大草席。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不到一个时辰,二十多张崭新的大草席就被编织出来,整齐地叠放在一旁,散发着植物的清香。

派往西边密林割取韧草的兽人小队,也准时背着如同小山般、沉甸甸的韧草捆,安全返回了营地。云舒估算了一下时间,立刻与石鸣族长低声商议了几句。

石鸣族长点点头,迈步走到营地中央一块稍高的土坡上,沉声开始安排后续工作,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传遍整个营地。

“族人们!听我安排!接下来,我们分成三组,轮流值守和劳作,确保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看了眼资源丰富的树林,补充道:“大家不必节省柴火!幸好我们扎营的这片地方林木繁茂,干燥的柴火取之不尽!既要保证篝火足够旺,能有效烘干肉条,也要提防夜里可能出现的寒流湿气,确保肉干的干燥度!”

详细的安排下达后,族人们没有任何怨言,立刻按照分组行动起来。营地瞬间再次充满了忙碌却井然有序的节奏感。

篝火被添得更旺,橘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也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通红发亮。几口最大的石锅里,沸腾浓郁的肉香随着蒸汽弥漫开来。

负责切肉的族人围坐在一旁,手起利爪落,将煮熟的兽肉切成厚薄均匀、利于干燥的肉条。

而负责晾晒的族人则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还冒着热气的肉条,一片片均匀地铺展在宽大透气的草席上,并不时翻动,确保每一片肉都能均匀受热、通风。

云舒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指挥家,穿梭在各个忙碌的岗位之间。她一会儿走到溪边,蹲下身检查那些浸泡在水中的、鼓胀的胃袋,观察其密封和吸水情况。

一会儿又走到篝火旁,查看新编草席的牢固度和肉条的铺展情况;偶尔,她还会挽起袖子,拿起自己的兽牙刀,加入到切肉的行列,娴熟地帮忙处理几块难切的筋腱部位。

直到亲眼看到所有环节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胃袋在溪水中安静地吸收着水分,篝火旁的草席上铺满了正在慢慢失去水分、颜色逐渐变深的肉条,负责警戒的兽人身影在营地边缘规律地移动,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能够稍稍放松一些。

风掠过树梢,带来林间特有的清新气息和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营地里这由无数人共同努力所凝聚起来的、充满希望与生命力的暖意。

希望这些用兽胃精心制作的简易水囊,以及赶制出的肉干,能够真的成为部落的护身符,最终走向那片系统说的新家园。

这一通忙碌下来,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金光,晨雾如同轻纱般在林间与河面上流淌,尚未散尽。

云舒已经领着昨日石鸣族长亲自指派的、那几位最为精壮且手脚麻利的兽人来到了河边。

经过一夜的休整和初步干燥,那根被初步凿空的巨大红樟木树干,正静静地横卧在河滩湿润的沙地上,树皮斑驳的表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大家再加把劲,进行最后的精加工!” 云舒蹲下身,用手指抚摸着树干边缘那些因为昨夜匆忙打磨而残留的些许毛刺和凸起。

“先把这些毛刺全都刮干净,磨平滑。否则下水之后,这些毛刺很容易挂住水草或者沼泽里的杂物,增加行进的阻力,甚至可能划伤推船或者操作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打磨锋利的兽牙匕首,亲自上手,示范如何顺着木材的纹理,轻柔而有效地刮除粗糙的树皮和不平整的地方。

族人们立刻领会,再次分工合作。几名力气大的雄性兽人负责船身外部的最终打磨,他们利用边缘相对平滑的石片和自己坚硬的利爪,顺着木纹的方向,细细地刮擦、摩挲。

原本粗糙的树皮被进一步清理,露出了内里颜色更浅、质地更紧密的木质,手感变得顺滑了许多。

另外两名兽人,则直接到凹槽内部,利用他们锋利的指尖,如同最精巧的刻刀,一点一点地修整着内壁上任何可能存在的凹凸不平之处,再用柔软的兽皮包裹着细沙反复打磨,直到内壁也变得相对光滑平整,触手不再感到扎人。

云舒从选材、砍伐、修整外形,到掏空树芯、打磨内外壁、制作船桨和船舵一一绘制,完成后,她沉吟片刻,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了月西身上。

她喊来月西,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地吩咐道:“月西,用你的巫力,将这张树皮上的怎么制作木舟的图案保护起来,确保它不会被雨水、露水或者意外的摩擦所损坏、模糊。这是后边部落能否过沼泽的关键,必须完好无损地保存下去。”

起初,月西对云舒的指派表现得极为抵触,她仗着自己是部落里地位尊崇的巫,又自认与云舒年龄相仿,几次三番在公开或私下场合与云舒置气、较劲。

云舒其实一直有些摸不透这姑娘为何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以她内在的灵魂年龄,实在懒得与一个心思敏感的小姑娘计较这些无谓的意气之争。

索性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只专注于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推进部落的事务。她确实无法亲自处理任何与巫力相关的事情,那个随身的“二百五”系统在涉及一些东西时没办法派上用场。

而她自己,对于巫力究竟是什么、如何运作,更是一头雾水,仅限于知道其存在。然而,族人们却对她偶尔在情急之下、或是与系统互动时指尖泛起的奇异红光深信不疑,都笃定那是大巫才能拥有的力量象征,因此对她愈发信服和依赖。

后来,似乎是巫祝老人家看不过去,私下里找月西深谈过几次。没人知道巫祝具体对月西说了些什么,是严厉的告诫,还是循循善诱的开导。

只知道自那以后,月西虽然看向云舒的眼神依旧复杂,有时甚至带着不甘,但至少在人前,她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和挑衅,即便内心对云舒的安排可能仍有百般不满,也没有再当众出声反驳或消极怠工。

此刻,听到云舒的吩咐,她只是抿了抿嘴唇,沉默地走上前,伸出双手,虚按在铺开的树皮上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微弱却确实存在的、清凉而柔和的无形能量波动从她掌心散发出来,如同一个透明的保护罩。

缓缓覆盖了整张树皮图谱的表面,将那被云舒用烧黑的木枝仔细勾画的痕迹牢牢锁住,使其具备了某种抗磨损、防潮的特殊特性。将其放到一棵树上,做好标记。

晨雾渐渐被初升的朝阳驱散,金色的光芒透过高大的树冠缝隙,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一片细碎跳跃的金芒。

经过又一轮精心打磨的树干,已经彻底褪去了原始的粗犷和笨重感,外壁光滑流畅,内壁也平整宽阔,足以宽松地容纳下十个成年兽人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必要物资。云舒指挥着族人,喊着号子,将这艘初具雏形的“船”缓缓推入河流的浅水区。

随着“哗啦”一声舒缓的入水声,巨大的树干稳稳地漂浮在了水面上,只因为自身的重量而微微下沉了少许,吃水线清晰而稳定。

“很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稳当!” 云舒踩着岸边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卵石,走近水边,伸手用力推了推船身,只见它只是在原地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了几下,并没有出现任何倾覆的迹象。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需要把船舷(边缘)再修得向外倾斜一些,这样可以更好地破开水流,减少前进的阻力。另外,在船身两侧靠近中间的位置,对称地凿出两个可以用来固定和放置划桨的凹槽。”

兽人们立刻根据她的指示,再次拿起工具,围绕着水中的船体忙碌起来。石凿敲击木头的“笃笃”声,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在清晨的河边有节奏地回响着。

就在这时,河对岸的灌木丛后,一道身影悄然驻足。正是汋匀部落的阿岩族长。他原本是早起巡视自家营地周边,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红石部落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他的目光落在河水中那根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初具舟船形态的巨大树干时,瞳孔骤然收缩,目光陡然一凝!

他死死地盯着那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起伏的“怪物”,再联想到自家部落还在为下一顿食物的着落而发愁,连最基本的生存物资都捉襟见肘的窘境,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红石部落不仅拥有着令人羡慕的秩序和强大的实力,竟然还能凭空造出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能浮于水上的新奇物件!

这其中的差距,让他感到一阵无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或许……真的只有跟随这样的部落,他们汋匀部落这些残存的族人,才能真正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河这边,云舒正全神贯注地指导着两名兽人,如何利用手边现成的坚韧藤蔓,将两块前端削尖、后端略宽的厚实短木,巧妙地捆绑、固定在船尾两侧特定的位置,充当可以调节方向的简易船舵。

当初升的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温暖的阳光洒满整个河滩时,一艘长约四米、宽约一米、形态简易而实用的木舟,终于宣告完成!

浅黄色的木质在朝阳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流线型的船身静静地漂浮在清澈的河水中,只随着微波轻轻起伏,显得异常沉稳。

“现在,试试它能不能真的动起来。” 云舒深吸一口气,示意两名水性最好、臂力最强的兽人带着刚刚制作好的、类似长桨的划水木板登上木舟。

她将划水的要领简单交代了几句,如何入水、如何划动、如何配合。两名兽人有些紧张又充满期待地握住简陋的木桨,学着云舒的样子,用力向着船侧后的水中划去。

起初,他们的动作还有些生涩、不协调,独木舟只是在原地笨拙地转了几个圈,引得岸上的族人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鼓励的呼喊。

但很快,聪明的兽人们便掌握了其中的窍门,双臂用力趋于一致,划水的节奏也变得流畅起来。

只见独木舟开始缓缓地、坚定地破开平静的水面,向着河流中央驶去!站在船尾的兽人尝试着摆动那简易的船舵,船头便随之灵巧地改变了方向!

“成功了!真的能动!”

“太好了!我们造出能在水上走的东西了!”

岸上的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和巨大的成就感。

云舒望着水面上那艘承载着全族希望的独木舟,看着它在兽人的操控下逐渐变得听话、灵活,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而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有了它,尝试渡过那片神秘而危险的红樟树森林沼泽,便真正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把握!

而在河对岸,一直隐身于灌木丛后默默观察的阿岩族长,亲眼目睹了那独木舟从笨重树干到水中精灵的蜕变过程,亲眼看到它如何被兽人操控着灵活地在水面穿梭、转向,他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和观望,终于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光芒。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艘在朝阳下泛着金光的独木舟,以及河对岸那群充满智慧与活力的红石部落族人,猛地转过身,不再停留。

快步返回自家那片尚且弥漫着些许愁云惨雾的营地。他知道,他必须立刻召开部落会议,有些话,必须尽快说出口,有些决定,必须立刻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