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竹菊无言各怀心澜,秋水有意共诉意长(2/2)

而灵鹫宫后殿石洞深处,两道身影默然对峙。天山童姥与李秋水隔着一方古朴的玉石相对而坐。

洞外缥缈峰顶,忽有琴笛合鸣之声破云而来。那琴音清越如碎玉,笛声婉转似流泉,二者交织缠绵,正是那曲《秋水谣》。音律穿石透壁,在幽深洞府中悠悠回荡,竟似在平静寒潭中投下两颗石子。

李秋水纤指轻抚玉石,“秋水时至,百川灌河……”她朱唇轻启,声线里带着说不尽的怅惘,“师姐可还记得?当年在王屋山下,也是这样的时节,我们师兄弟三人,便是合奏的这曲《秋水谣》。”

她话音未落,童姥白皙的手指在袖中微微一颤。数十年前那个午后倏然重现——无崖子一袭青衫临风而立,手持玉笛,笛孔间流泻出的每一个音符都似裹着山间岚气。那时她与李秋水分坐两侧,一个抚瑶琴,一个执洞箫,三重乐声在山谷间缠绕升腾,惊起无数飞鸟。

“记得又如何?”童姥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枯涩,如北风吹过干裂的岩石。她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倏地扫过眼前粗糙古朴的玉石,仿佛要将其刺穿。“旧调重弹,早已物是人非!”她字字如铁,砸在清冷的空气中,尾音却难以自抑地泄出一丝颤抖,旋即被她以更强硬的口吻压下,“数十载光阴弹指而过,你我还困在这儿女情长的迷障中,岂非可笑?”她白皙的手指猛地收紧,袖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凛冽寒意,连石洞内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几分。“那短命的……他,他已仙逝多年。”提及这个名字,童姥喉头明显一哽,眼中掠过一丝深可见骨的痛楚,但转瞬便被数十年积怨与宗师固有的威严所覆盖,“眼下当务之急,是参透这玉石中所载的长生之秘!唯有勘破生死玄关,方不负我辈武者一生的求索。那些前尘旧梦、小儿女的私情缠绵,早已……早已离你我很远、很远了!”她说最后一句时,声调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凄厉,与其说是在告诫李秋水,不如说是在斩断自己心头那刚刚被乐声勾起的、不该有的缱绻回响。

李秋水却恍若未闻,指尖在石面上轻轻划着圈:“那日笛声落下时,师兄曾说此曲当有第四段,待来日悟透至情至性之理再续。可惜……”她幽幽一叹,“终究未能如愿。”

正当二人各怀心事之际,洞外缥缈之音陡然生变。

那玉笛之声倏然拔高,清越激扬,如孤鹤凌虚唳天,于原本缠绵的曲调中,竟化出铮铮金石之音,似有剑气暗藏,破空而来。与之相和的瑶琴亦是不遑多让。但闻弦音琤琮,每一个音符跳动间,竟隐隐暗合北冥真气周天运转之轨迹,气息沉于丹田,发声源于心脉,音律与内力水乳交融,圆转自如。这已绝非寻常乐师凭技艺所能企及,分明是内力修为臻至化境的外在显化。

二人不约而同望向洞顶,目光似要穿透重重石壁,直抵缥缈峰顶那对奏乐的璧人。琴笛和鸣之声愈发清越,在石室中萦绕不绝,恍若当年琅嬛福地中的韶乐重现。

良久,童姥与李秋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琴笛合鸣,已不仅仅是一曲风雅乐事,更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武学演绎。

突然,李秋水唇边忽然绽开一抹似笑非笑:“露儿这孩子天赋异禀,一曲《秋水谣》已得其中三昧。慕容复那小子...倒也配得上这玉笛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