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拆了自己的神格,就为装回一颗人心(2/2)
从前她开口,如天雷动九霄,一语落则万法生;而此刻,她的语气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像是久未言语之人,正艰难地重新学习呼吸。
“我在……学怎么呼吸。”
宋惊鸿浑身一震,手中长剑“当啷”一声坠地。
他怔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正在崩塌与重塑——不是力量的衰减,而是存在的形态,在主动退让,在向“人”低头。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老祖不是不能更强,不是无法凌驾于天地之上。
她是在自削神格,以血肉之躯去承载那本该由天道运转的重负。
她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这个世界:我愿降格为人,只为不再成为你们的劫难。
可代价呢?
代价是这片土地的灵气枯竭,是山河失色,是天地规则因她的“不完整”而陷入混乱。
她越是剥离神性,世界越要反噬;可若她不分毫退让,整个大陆都将沦为供养她神格复苏的祭品。
两难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宋惊鸿跪下了。
不是因为被屏障所伤,也不是出于敬畏,而是源自心底最深的震动与悲恸。
他看着那道被神光封禁的山门,低声道:“老祖……您不必如此。”
可无人回应。
唯有风起时,一缕极淡的哀伤,自禁地深处悄然逸散,转瞬即逝。
而在归墟戒投影的边缘,夜玄寂盘膝而坐,黑袍垂地,如墨染深渊。
他闭着眼,指尖轻触戒面,魂力如丝线般探入那方小世界,小心翼翼地游走于凤栖梧新生的神格裂隙之间。
忽然,他指尖一顿。
一丝极其微弱的情绪波动,顺着魂丝反传而来——
不是神魂撕裂的剧痛,也不是法则反噬的灼痛,而是一种……迟钝的、绵长的、属于凡人的疼痛。
像是心口被人轻轻剜了一下,不致命,却久久难愈。
夜玄寂眸光骤颤。
万年了。
这位曾执掌天道、冷眼看尽生死轮回的始祖,第一次在他感知中,流露出真正属于“人”的情绪涟漪。
她开始疼了。
他唇角忽地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又迅速隐没于幽暗之中。
下一瞬,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魂晶——其内封存着一缕淡金色的记忆光影,微弱却纯净,宛如初春第一缕破云而出的晨曦。
这是他在归墟边缘寻到的残迹,是她早年陨落后遗落的一段童年记忆。
他曾以为无用,便一直封存至今。
可现在,他懂了。
她需要的不再是力量,不是法则,不是神格圆满。
她需要记起自己是谁——不是高高在上的始祖,而是那个曾在寒潭边瑟瑟发抖、紧紧攥着一根焦黑梧桐枝的小女孩。
夜玄寂指尖用力,魂晶应声碎裂。
那一缕记忆,如星尘般顺着他魂力引导,悄然渗入归墟戒深处,融进她神格最脆弱的那一道缝隙。
就在那一刻——
凤栖梧睁开了眼。
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截焦黑如炭的梧桐枝,木质干裂,边缘卷曲,却仍能看出几分昔日神木的轮廓。
她凝视着它,眼神空茫,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
然后,她听见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哭喊:“哥哥……我不是故意跳下来的……我抓不住……我好冷……”
那是她自己。
幼年的她,被三位兄长联手推入寒潭,只因族中长老一句“此女命格冲克凤族气运”。
她不会水,几乎溺毙,最后拼尽全力,才抓住这根浮木,苟延残喘。
而那三位兄长,后来成了背叛她的主谋。
可如今,南宫玥的梦境碎片告诉她——他们也是被操控的棋子。
那么当年那一推……是否也非本意?
凤栖梧的手指微微收紧,梧桐枝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她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苍凉。
然后,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神格最外层的一道法则纹路生生剥离!
“嗤——”
一道璀璨光雨自她眉心洒落,如星河倾泻,四散飞入天地八方。
那一瞬,整座祖城的地脉猛然一震,原本枯竭的龙脊线重新泛起微弱灵光,缓缓流动起来,仿佛濒死的巨龙,终于重新听到了心跳。
阿骨打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撼:“龙脉……活了?”
柳青璃指尖抚过牌位背面的黑线,察觉其色泽竟淡去一分,心头狂跳。
而归墟戒深处,那行曾褪色至几近消失的铭文——
【我以神格为契,审判万界罪愆,包括我自己】
——忽然轻轻一颤,金光微闪,竟多出一笔未尽之意:
“……包括我曾不愿面对的。”
仿佛冥冥之中,某个沉睡已久的审判程序,正悄然重启。
远处,在无人注意的祖陵偏殿地下,一道早已被尘封的古老命契,静静躺在石碑裂缝之中。
它的符纹边缘,悄然松动了一丝,如同沉眠万年的毒蛇,缓缓睁开了半只眼睛。
与此同时,南宫玥独自静坐于预知密室,双手结印,试图追溯方才梦境残片的源头。
可就在她灵觉触及虚空刹那——
身体猛地一僵!
七窍之中,竟缓缓溢出淡金色液体,如蜜似汞,落地瞬间凝成一枚微型刀形结晶,通体透明,内部似有血丝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