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星芒微现(1/2)

那药劲儿,跟潮水似的,一波一波往上顶。

赵煜觉得自己像漂在海上,一会儿沉下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一会儿又被托上来,口鼻间钻进来一丝清清苦苦的草木香,混着点凉津津的甜,顺着喉咙往下滑,把心口那块烧着的炭火浇熄了些许。

疼还是疼,腰那儿像被人用钝刀子慢慢锉,高烧也没退,脑浆子跟开了锅似的咕嘟。但跟之前那种马上就要散架、魂儿都要飘出去的虚脱感比起来,这会儿至少能觉出自己还囫囵个儿地装在皮囊里。

他试着动了动眼皮,沉得跟挂了铁坠子。

“殿下?”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很近,压得低低的,是若卿。

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算是答应。费了老大劲,总算把眼皮撬开一条缝。光线昏黄,晃得人眼晕。先看到的是头顶黑乎乎的房梁,接着是若卿凑过来的脸。她脸上没什么血色,眼底乌青,嘴唇干得起皮,但眼神还是亮的,紧紧盯着他。

“您……感觉怎么样?”她问,声音有点绷。

“……死不了。”赵煜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说三个字就喘,“药……哪来的?”

若卿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知道。突然出现在您换下的衣服里。张老拐看了,说是极难得的古方救命药。”

赵煜脑子昏沉,一时也理不清这茬。他试着回想昏迷前的事,血池,爆炸,铜锥坠落,周衡的怒吼,还有那枚布满裂纹、悬在头顶的晶石……碎片一样的画面涌上来,带来一阵心悸和恶心。

“现在……什么时辰?”他问。

“子时过半了。”若卿扶着他,让他稍微侧了侧身,避开腰侧的伤口,又喂他抿了两小口温水。“离子时三刻,不到半个时辰。”

子时三刻……星坠之夜。赵煜心头一紧,挣扎着想坐起来,被若卿用力按住。

“您别动!伤口刚稳住!”她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急,“外面情况复杂,永丰仓有异变,皇宫观星台也有古怪,但我们的人还在,胡四、陈擎还在牵制,影卫也盯着。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

赵煜喘了几口气,额上冒出虚汗。他知道若卿说得对,自己现在这样子,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做什么了。可那种眼睁睁看着时间溜走、危机逼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

“夜枭……落月呢?”他看向屋内。夜枭靠在门边阴影里,闭着眼,但耳朵微微动着。落月躺在屋角草席上,似乎睡着了,呼吸很轻,脸上没什么血色。

“夜枭刚侦察回来,永丰仓地下很不对劲,安静得吓人,有奇怪的嗡嗡声和黑色灰烬喷出。落月伤重,但性命无碍。”若卿快速说着,“文仲先生还没找到,但他之前留下过‘未净’的标记。皇宫那边,观星台一个时辰前有过暗红光芒,之后再无动静,高顺封锁得很死。”

信息很多,但都是碎片,拼不出完整的图。赵煜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药是救命药,但来历不明。永丰仓异变,周衡肯定没死,而且在搞什么鬼。皇宫的暗红光芒……和星坠之夜有关?和永丰仓的仪式有关联吗?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胸口,牵动了伤口,疼得吸了口冷气。若卿立刻按住他。

“铜盒……还在吗?”他问。

“在,一直放在您身边。”若卿从枕边拿起那个依旧散发着微弱乳白光芒的铜盒,塞进他手里。

握着熟悉的温润感,赵煜稍微安心了些。他又想起什么:“那个……碎片呢?黑色的,还有白色的……”

若卿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拿出那个单独包好的小布袋,里面是米粒大的白色“石子”核心,又指了指自己胸口内袋:“黑色的,在这里。”

赵煜看着那点微弱的白光,又想起之前若卿说的,黑白两样东西靠近时的异动和对自己体内的影响。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再次在他心底浮现,但和身体的剧痛虚弱比起来,这念头轻飘飘的,抓不住。

“收好……别弄丢了。”他只能这么说。

“嗯。”若卿点头,将白色小布袋放回他枕边,“殿下,您再歇会儿。我和夜枭守……”

她话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却异常急促的鸟鸣声!不是真的鸟,是影卫之间约定的紧急信号!

夜枭的眼睛瞬间睁开,身形已如鬼魅般贴到门边。若卿也猛地站起,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门外阴影里,影卫甲一的声音急速传来,压得极低:“有人靠近!东南方向屋顶,三个,身手极好,不是普通兵卒或江湖人,像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高顺的人?还是……

“距离?”若卿问。

“五十丈,正在快速接近,目标明确,就是这里!”甲一的声音透着罕见的紧绷,“乙五在试图误导,但对方很警觉。丙三和丁七已就位。是否撤离?”

若卿的心沉到了谷底。棺材铺的位置极其隐蔽,怎么会被精准找到?是之前的行动留下了痕迹,还是……有内鬼?不可能,这里的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

“来不及了。”夜枭的声音冰冷,“带殿下从后窗走,进密道。我断后。”

棺材铺后院连着老城墙根,下面确实有条废弃多年的、狭窄的排水暗道,是影卫提前勘察好的退路之一,但极其难行,而且不知道通向哪里是否安全。

赵煜挣扎着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眼前发黑,腰间的伤口又有温热的液体渗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屋外突然传来“噗噗”几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被掐断的惊呼!

不是影卫动手的声音!

夜枭和若卿同时一愣。

然后,一个嘶哑、疲惫、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在门外极近处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林副统领……是我……文仲……”

文仲?!

若卿和夜枭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疑。夜枭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身形佝偻,衣衫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已经发黑的血迹,脸上胡子拉碴,面色灰败,正是失踪许久的异症监主事——文仲!他左臂用撕碎的布条吊着,额角还有一道新鲜的血口。而他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名身着深灰色劲装、面覆金属面具的影卫!正是之前派出去寻找文仲下落的甲一和乙五!

只是此刻,甲一和乙五的状态也有些不对,他们呼吸急促,眼神中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甲五的肩膀衣物还裂了一道口子。

在三人脚边,倒着三个身穿黑色紧身衣、蒙着面的身影,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毙命。致命伤都在咽喉或心口,干净利落,是影卫的手法。

“文先生?您怎么……”若卿又惊又喜,连忙将文仲让进屋,同时警惕地扫视门外。

“咳……咳咳……”文仲一进屋,就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被旁边的甲一扶住。他看了一眼木板床上脸色惨白、却睁着眼睛看他的赵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哑声道:“殿下……您还活着……太好了……”

“怎么回事?”夜枭关上门,守在门后,目光锐利地扫过文仲和两名影卫。

甲一快速解释道:“我们按指令寻找文先生下落,在城北一处废弃的道观地窖里找到了他。文先生受伤不轻,但坚持要立刻来见殿下,说有十万火急的情报。我们刚离开道观不远,就被这三个人盯上了,甩不掉,只能一路引到这边,在靠近棺材铺时才动手解决。他们身手很古怪,不像军中人,也不像普通江湖刺客,招式狠辣,直取要害,而且……似乎对蚀力有些微弱的抗性。”

对蚀力有抗性?若卿心头一跳。

文仲喘匀了气,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急声道:“殿下,林副统领,没时间细说了。永丰仓……下面那东西……快要成了!”

“什么东西?”若卿追问。

“那畸变的枢九丁,和血池里那半截铜锥……它们在融合!”文仲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发抖,“不是简单的连接,是……本质上的互相吞噬、转化!我之前的观测点虽然被毁了,但我用了最后一点枢七乙的能量,做了个简易的‘遥感阵’,一直勉强监控着那片区域的能量变化。”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已经布满裂纹的龟甲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正在疯狂地左右摆动,盘面上原本刻着的刻度许多都模糊了,但依稀能看到代表不同能量层级的区域。“你们看……代表蚀力污染的黑区,和代表混乱星力扰动的灰区,正在急剧向中心收缩、凝聚!而中心点……能量强度已经超出了枢七乙能测量的上限,还在攀升!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仪式反噬或者能量逸散,这是……在孕育一个前所未有的、畸变的核心!”

赵煜听着,只觉得握着铜盒的手心又开始隐隐发烫。

“融合完成……会怎样?”他哑声问。

“不知道。”文仲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神色,“可能是彻底的蚀力爆炸,将小半个京城化为死地。也可能……会打开一个不稳定的、连接未知之处的‘孔洞’,就像当年天工院事故的放大版,但更可控,也更……危险。周衡那个疯子,他根本不在乎后果,他只想完成他那个扭曲的‘源初之门’!”

“他人在哪?”夜枭问。

“应该还在永丰仓地下,铁门后面。”文仲道,“我的遥感阵还捕捉到铁门后有强烈的生命反应,不止一个,但……很混乱,很狂暴,不像正常人。还有,皇宫观星台一个时辰前那道暗红光芒,我这边也感应到了。那不是寻常的星象观测或者灯火,那是一种……定向的能量投射,目标很可能就是永丰仓地下!有人在用观星台,给周衡的仪式提供最后的‘坐标’或者‘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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