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夜坠深谷(2/2)
“是蚀变的东西!聚在这里的!”文仲失声道,背靠着一块大石,脸色惨白。
“砍它们脑袋!或者打烂中间那团鼓动的东西!”胡四已经挥刀砍翻了一只扑得最近的怪物,那东西的黏液溅到刀身上,立刻冒出嗤嗤的白烟。他一边吼,一边指挥还能战斗的人收缩圈子,把伤员和担架护在中间。
战斗瞬间爆发。这些蚀变生物的个体战斗力似乎不算特别强,但数量不少,而且不怕死,前仆后继。黏液有腐蚀性,溅到皮肤上立刻灼烧起泡。更麻烦的是,它们发出的那种低沉嘶哑的、仿佛漏风般的嚎叫,似乎能干扰人的心神,让人感到阵阵恶心和眩晕。
夜枭和落月从前方退了回来,两人身上都添了新伤。落月肩头有一道明显的撕裂伤,血肉模糊,夜枭腿上也被黏液灼伤了一大片。“前面那堆是它们弄出来的‘窝’,里面还有更多没完全‘醒’的!必须冲过去,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夜枭的声音带着喘息。
“怎么冲?两边都是!”疤子单臂挥刀,险险挡开一只怪物,踉跄后退。
赵煜躺在圈心,剧烈的晃动和周围疯狂的厮杀声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死死咬着牙,目光却猛地投向文仲——他刚才好像把石髓板掉在了地上!
“文先生……板子!”他嘶声喊道。
文仲一愣,低头看去,果然,石髓板就在他脚边不远处。他刚要弯腰去捡,一只蚀变生物突然从侧面扑向他张开的伤口!
“小心!”旁边的吴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催生了蛮力,他猛地抓起地上的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怪叫着砸向那怪物的侧身。石头砸在怪物湿滑的体表,没什么伤害,却让它扑击的方向偏了一点点。文仲趁机一脚踹开它,不顾左臂剧痛,扑倒在地,一把捞起了石髓板。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石板的瞬间,或许是角度巧合,或许是情急之下用力过猛,石髓板被他按在了旁边一块潮湿的、布满深色苔藓的岩石上。冰冷的岩石,湿滑的苔藓,还有文仲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几种微不足道的湿润,在这极度紧张混乱的刹那,与石髓板内部某种极其迟钝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矿物特性,产生了谁也无法预料的微弱反应。
石髓板中心,那代表他们出发基准点的暗色结节附近,一丝几乎肉眼难辨的、淡到极致的幽蓝微光,倏地闪了一下,沿着一条纹路,极其快速地流向东南方向的脉络,并在那个三角标记的位置,极其短暂地、如同错觉般,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发生。
但文仲离得最近,他看到了!不是火光反射,是一种从石板内部透出的、冷的、微弱的光!
“这边!”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确信,或许只是绝境中的孤注一掷,指着东南方向,怪物涌来相对较少的那个缺口,嘶声大喊,“往这边冲!图上……图上刚才有反应!这边可能……可能有什么东西!冲过去!”
夜枭和胡四甚至没时间思考这“有反应”是真是假。文仲指的方向,确实是此刻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一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跟着文先生!冲!”夜枭狂吼一声,挥刀率先向那个缺口扑去,刀光如匹练,瞬间斩开两只拦路的怪物。落月忍着肩伤,紧随其后,短刃专挑怪物的关节和口器要害。胡四和疤子护着赵煜的担架,其他还能动的人或搀或背着伤员,发疯一般跟着往前冲。
突围的过程混乱而惨烈。不断有人被怪物扑倒,惨叫声和怒骂声混杂。腐蚀的黏液,飞溅的污血,断裂的肢体……火把在奔跑中熄灭了一支,只剩两支摇曳的光芒映照着这地狱般的景象。张老拐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半拖半抱着山猫的简易担架,跟跄着往前跑,老脸上全是泪和汗,嘴里念叨的已经不是“挺住”,而是含糊的“菩萨保佑”。
赵煜在颠簸中死死抓着担架边缘,看着身边不断掠过的扭曲黑影和奋力搏杀的人影,血腥味和恶臭味灌满鼻腔。某一刻,他仿佛看到侧面林子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双……不属于那些蚀变生物的、更加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一闪而过。但太快了,快到他以为是错觉。
他们拼命冲出了那个缺口,身后的嘶嚎声并未远离,那些怪物还在追赶,但似乎因为离开了它们的“窝”附近,追击变得没那么紧密和疯狂了。队伍不敢停,沿着河岸,跌跌撞撞继续往东南方向跑。直到所有人都几乎脱力,肺像破风箱一样抽痛,身后的声音才渐渐听不到了。
前方,溪涧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形成一片稍微开阔些的河滩。河滩对面,山崖在此处向内凹进去一块,形成一个浅浅的、如同屋檐般的岩坳。岩坳下,似乎堆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像是倒塌的棚子或者堆放的杂物。
“那里……能不能躲一下?”一个老兵喘着粗气指着岩坳。
胡四和夜枭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实在是跑不动了,必须喘口气,处理伤口,看看伤亡。
队伍艰难地涉过及膝的冰冷溪水,爬上河滩,来到岩坳下。这里确实像个废弃的临时营地,有一个半边倒塌的、用树枝和破毡布搭的窝棚痕迹,旁边散落着几个破烂的瓦罐,还有一堆早已熄灭不知多久、只剩灰白色灰烬的火堆残骸。岩坳顶上不断有水滴渗下,地面潮湿,但至少能挡掉大部分风,也相对隐蔽。
一停下,好几个人直接瘫倒在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清点人数,又少了两个北境老兵,是在突围时被扑倒没能再起来。几乎人人带伤,落月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夜枭腿上的灼伤面积很大,文仲左臂的固定又松了,疼得他冷汗直流。山猫气息奄奄,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赵煜也是眼前阵阵发黑,刚才的颠簸和紧张让他的伤势似乎又加重了。
张老拐顾不上自己,扑到山猫身边,手忙脚乱地查看,最后颓然坐倒,老泪纵横:“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气都要没了……”
绝望,再次笼罩下来。他们拼死冲出来了,可代价惨重,前路依旧茫茫,而最需要救治的人,眼看就要没了。
胡四阴沉着脸,默默走到那堆破烂瓦罐边,用脚拨弄了一下。其中一个罐子倒扣着,他踢了一脚,罐子滚开,下面似乎压着点东西。他弯腰,捡起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子,边缘不齐,似乎被火烧过或者腐蚀过。
他凑到还剩的一支火把前,想看清是什么。那皮子很韧,一面粗糙,另一面似乎有些划痕。就在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那些划痕时,旁边担架上,意识正在痛苦中浮沉的赵煜,左手腕内侧,幽蓝微光再次微弱地一闪。
【游戏分类:角色扮演】
【具体游戏:《荒野大镖客:救赎2》】
【获得物品:一株常见的草药(如牛蒡根或蓍草,对应游戏内可采集的基础草药)】
【发现者:胡四(于废弃营地发现疑似前朝军士遗留的简易草药包残片)】
【合理化解释:该物品被具现为一块经过简单硝制、用于包裹干燥草药的粗糙兽皮残片。皮片内层黏附有少量早已干枯粉碎的植物残留,散发出极淡的、混合着泥土和陈旧草药的气味。根据残留物形态与气味判断,疑似为前朝军伍或山民常用的、用于止血或缓解炎症的某几种廉价草药之一,但因年代久远且保存不当,药效已十不存一,仅具象征意义。】
虚拟提示隐没。现实中,胡四捏着那黑乎乎的皮片,闻到那股极淡的、几乎被腐朽和霉味掩盖的陈旧草药味,愣了片刻,随即眼中猛地爆出一丝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快步走到张老拐身边,把皮片递过去,声音干涩:“老拐叔……你看看这个……这味儿,像不像……以前北境那边,老军医们有时会用的那种‘土三七’晒干捣碎后的味道?虽然淡得快没了……”
张老拐猛地抬头,一把夺过皮片,凑到鼻子下,不顾那上面的脏污,拼命地嗅着,手指颤抖地刮下一点内层干枯的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苦,涩,带着一股子陈腐气,但隐约间,似乎……似乎真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药草回甘?
“有……有点像!”他声音都变了调,像是哭又像是笑,“虽然……虽然没用了……但这地方!这地方以前肯定有人待过,用过药!他们肯定在这附近采过药!这山里……这山里说不定就有能救急的东西!就算没有‘土三七’,也可能有别的!得找……天亮就得找!”
这发现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一块几乎没用的草药残皮。但在此刻,在连番打击、山穷水尽之时,这一点点与“药”相关的线索,却像黑暗中忽然擦亮的一星火花,虽然微弱,却重新点燃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至少,他们知道,这里并非绝对的死地。前人曾在此活动,留下痕迹。而那石髓板最后闪过的微光指向的,或许也正是这片区域。
夜枭沉默地包扎着自己腿上的伤,看向东南方向更深的黑暗。落月靠坐在岩壁边,任由张老拐用最后一点干净布条蘸着溪水给她清理肩头的伤口,疼得嘴角抽搐,眼神却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岩坳外的河滩与山林。
文仲重新固定好自己的左臂,疲惫地闭上眼,怀里紧紧搂着那块冰凉的石髓板。吴伯蜷缩在角落里,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在发抖。
赵煜躺在潮湿的地面上,身下只垫着些枯草。伤口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湿气不断渗入身体。他听着身边粗重不一的呼吸声,痛苦的呻吟,还有张老拐那带着哽咽的、翻来覆去检查皮片的悉索声,远处,“黑石口”方向那暗红的天光,似乎黯淡了一些,但并未消失。
长夜未尽,危机四伏。
但他们还活着,还在向东南移动。
地图的线索,草药的残痕,还有掌心那微弱却固执的温热指向……
一切,都还要等到天亮。